[随感]上帝的眼泪

　　那一天，我见到了流星，一划而过，就像上帝的一滴眼泪……
   
　　澈是我的童年玩伴，一个帅气又阳光的男生，可每个人都只看到他阳光的一面，而不知道他也有悲哀的阴暗一面。他追求个性，但绝不盲从，而我给他的评价是：天生的演员。他说，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是的，真实的他，从来只会在我面前显露，对别人，他总是带着一张完美的笑脸，令在校女生们心跳加快。
    澈曾对我说，他有个梦想，要当个大作家。而我总是笑着问他，大作家，什么时候给我签名？长大之后，不知是他忘了还是不想了，竟没有再提起一次，我也把这当作童年的玩笑，渐渐淡忘了。而如今，当我想起他那时的眼神，总还会不自觉地红了眼眶。今天，离他走的日子，已有一年半了吧？
    那天晚上，他把我从家里挖出来，拎了一大袋啤酒，就坐在他家后院门前的石阶上，一罐一罐地喝着——我从来不知道他那么会喝。那天晚上，我也莫名地烦躁：考卷上鲜红的数字，老师烦死人的训话，一直在我脑海里盘旋不去，于是我也一罐一罐地喝，直到我们俩都站不起来为止。于是我们一边大笑，一边聊天。
    你记不记得我说过要当作家？
    作家？记得！什么时候给我签名啊？
    澈停住笑，叫我等一下。他好不容易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进屋子，里面一阵乱响。不久，澈手里拿着一本书，又摇摇晃晃地走出来，“扑通”坐到我旁边。
    送你，我的，第一本也是最后一本绝无仅有的小说集。
    接过他的书，我看到了我很久以前为他设计的封面：黑色的夜幕之中，只有一颗流星，书名叫做《上帝的眼泪》。我翻开书，第一眼便看见了他那个性化的签名，之后是三张白纸和他的小说。
    那三张白纸是为你留着作序的，你说过的，可别食言。他慢慢地说着，然后你就放着吧，就当是我送你的最后一份礼物。
    怎么了你？我有些不解，别想用一本书就把以后的礼物都抵掉。听到了吗？不许赖的！
    他只是用他真实的笑回答我，什么也没说。
    你，到底怎么了？我有点慌，又问了一句。
    没什么，只是太累了，只想好好睡一觉。他依旧默默地笑着，
    哦，那就好好休息一下吧，那时我竟没有听懂他的话，只是摇摇摆摆地站起来，笑着对他说，我会努力作序的，很快就可以给你过目了。明天见，阿澈。
    于是他又展开他的笑容，对我说，再见。
    我却不知道，这是他最后一次对我笑，最后一次对我说——再见。
    那天晚上，我睡得很沉，一直到中午才醒来。枕边，是澈的小说。那天晚上，他也睡了，却一直没有醒来。他，跳楼了。没有人愿意相信，除了我。他说他累了，是的，他累了，他睡了，我懂了。
    我没有去参加他的葬礼，在他被埋进土壤的时候，我在读他的小说。看着看着，眼眶红了，眼泪流下来，滴在书上，渗进书里。澈，你真是个天才，我说，你听见了吗？
    几天后，我带着作了序的书，独自来到他的墓前。
    我说过要给你过目的，阿澈。
    我撕下那三张如今已写满字的指，在他的坟前烧化了，纸灰被一阵风吹上了天，漫天乱舞。
    希望你能看见……
    我站了很久，脑子里是他后记中的一句话：污浊的世界，贪婪的人心，为什么我会降生在这世上？现实生活将我腐化了，我看着自己溃烂的身躯，问自己：还有什么办法能拯救我的灵魂？现在我终于找到了，那就是涅磐！
    你太傻。我说。
    我又定定地看着天空，眼睛累了，眼泪流下来，便一发不可收拾。这是我在他走后第一次毫无顾忌的发泄——我只有如此而已。
    那天晚上，我透过窗户见到了流星，一划而过，就像上帝的一滴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