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文成
卅年前郑奋兴教授在南洋大学云南园说了一段故事:
据说有一个傻子,喜欢收藏破罐。他时常跟拾荒者一起翻垃圾,别人在找还能用的物品,他却在找破罐头。如果你有破罐送给他,他就会欢天喜地,像是天上掉下宝贝似的。他家里各个角落都堆满破罐,他有时间就欣赏这些收藏多年的破罐,就像古董收藏家鉴赏他所心爱的稀世奇珍一样。
地方上没有人能理解他,也没人跟他交往。好收不收居然去收藏破罐,简直不可理喻,不是傻子是什么?
有一天几个好恶作剧的年青人,想作弄这个爱破罐如狂的傻子。他们通知傻子有好多破罐要送给他,傻子一听当然大喜,急忙到他们指定的地方去收取破罐,高高兴兴地带回家。当傻子离家出去收破罐的时候,几个人就急忙到他家中把他多年来辛苦收藏的破罐偷走。然后大家躲在窗外偷看,看这傻子在一喜一悲的情形下会有什么反应。
结尾是谁都意想不到的:
傻子一进门,看到屋里空空如也,多年收藏的破罐不翼而飞,呆了一阵。接着走出门外,把刚收到的破罐往垃圾桶一扔,说出一句差点令几个恶作剧的年青人翻倒地上的话:“本来就是不值钱的东西!”
这故事说明了什么呢?卅年后郑教授寄来了一幅电脑设计的字画:画上写道:宁可大智若愚,切莫大愚若智。
但这对联只是对这故事直接的感叹。卅年前郑教授说完了这故事后,继续阐述了故事的涵意:认真,看破。
郑教授说: 对任何事都该认真,绝对认真,但在认真的同时,又必须能看破,而看破之后,又必须保持绝对认真。
内中深意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故事中那几个恶作剧者之流是终生都听不懂。
从中国传统思潮来看,“认真”是属儒家,而“看破”则属道家。这简单的四个字将中国人两脉主流结合在一起。
郑教授也指出:伏羲氏四五千年前绘制的太极图,在同一空间包容阴阳正反两极,作为天地之始。而且阴极则阳现,阳极则阴现,相生不息,那是中国最古老的智慧,也可以作为“认真,看破”的注脚。
郑教授推崇法国哲学家笛卡儿,笛卡儿名言:我思,故我存在。这句话已经否定了世间有绝对这回事。
中国庄周梦蝶,醒后不知是人在梦中化蝶,抑蝶在梦中化人。 身为人的一分子,我们必须负起做人的责任,必须凡事认真。但在智慧的领域中,我们虽不需做到四大皆空,但也要能摆脱凡俗的束缚,世间的价值,在某种情况下,可能我们要学学故事中的傻子:“本来就是不值钱的东西!”有点像阿Q ,但如果细读这一故事,就可发觉傻子跟阿Q有着根本的不同。
阿Q的内心世界以俗世、以别人的存在为主。 精神胜利法主要出自人与人之间的矛盾;而傻子则完全不理会这些。将两个极端背反的意念自然结合,就是做人的艺术。
据说清朝雍正的时候,某镇上有几位颇有武功的人,不知因为何事冲着一位老者打杀,老者不像是有武功的人,一直往后退让,到背后顶着城墙的时候,众人看着老者就将被打上了,刹那间,老者无声息地退穿城墙,城墙留下完整的洞,和老者的身形吻合,众人相顾骇然。这老者原来乃江南大侠甘凤池!
是傻子或者是侠士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必须避免扮演故事中恶作剧者的角色,就是郑教授卅年后说的:宁可大智若愚,切莫大愚若智
----·文发自文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