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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享]圣魔之血小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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翼?! 发表于 2006-1-2 11:36:4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圣魔之血R.A.M.I的第一短篇「FLIGHT NIGHT」

(--所以创造他们的,必不怜惜他们,造成他们的,也不施恩与他们。)  
(以赛亚书第二十章第十一节)  

银色的光芒透过彩绘玻璃,让冬日的夜色更加昏暗。  

「阿门,此处所献上的美酒,便是我们今晚的粮食。在这圣洁的夜晚,我将献上无尽的感谢...」  

朝著礼拜堂磕头的老人语调相当温和。几乎可以说是满溢著慈爱。  

可是,从手脚被在祭坛上、嘴里也被住的年轻修女眼里,却流露著纯然的恐惧。  

就算身边的人是个杀人魔王,应该也不至於怕成这样--因为对方至少还是个人类。况且也只是想杀了她而已。  

「让你久等啦...圣餐时间到了,安洁莉娜修女。」  

「...!」  

回过身的老人手上闪著锐利的光芒。那是他还在身为人类的时候,分圣饼给做礼拜的善男信女所用的刀子--圣刀。不过在这时候,刀身已经染上了不祥的色,并且发出铁锈的异味。  

「『请取面包。这是我的肉』」  

修女的外衣发出撕裂的声响。毫不性感的内衣底下露出平扁的乳房。  

「『请取杯,这是契约之血。』...噢,安洁莉娜。你将成为我的一部份,在我体内,度过永无止尽的黑夜」  

过长的犬齿由微笑的唇瓣间透了出来。唇角抖著难以克制的欲望,老人朝著白皙的胸部举起的圣刀。正要一鼓作近,朝著扭摆身体的少女心脏猛刺下去时--  

「『弥撒到此为止』--圣礼结束了,史考特主教。」  

「!?」  

苍白结冻的十字架旁伫立著一个人影。看不见他没入阴影之中低垂的头,不过看起来身形颇为高大。  

「前伦迪尼主教亚历山大.史考特--奉圣父、圣子、圣灵之名,以七件杀人及血液抢夺罪嫌逮捕你。」  

「你、你是什麼人!?」  

「噢,恕我忘了介绍。我是从罗马来的...」  

详细到近乎愚蠢的回答,正是他的失策--下个瞬间,圣刀便以远远超乎人类极限的速度扔了过来,直直插在他的胸口上。  

「啍!不管你是什麼人,都别想打断圣餐的进行!」  

牙齿闪耀著白光--老吸血鬼穿著修士服,在直到一个月前以主教身分站在上头的祭坛上放声大笑。  

「愚蠢的失误,就以死亡来付出代价--」  

「真过份耶,你的行为太唐突了。」  

「啊!?」  

史考特瞪大了眼睛。男子的心脏虽然还插著圣刀,神情却是一派坦然。  

「你从前曾经说过--人类是唯一有能力信任自己的生物,这句话我很喜欢。所以,我才尽量不想太为难你...」  

「开、开什麼玩笑!?」  

用阳光及所有良知换来不死神力的老人,此刻却因为惊愕而变得面色僵硬。  

「你是吸血鬼!?」  

「不,我是...」  

嗓音被金属的碎裂声给掩盖,刺在男子胸口的圣刀发出诡异的声响,慢慢没人了修士服的底属。  

老吸血鬼发出了呻吟。  

「对了,在我还是人类的时候有听说过...罗马教廷本部豢养了超乎想像的怪物。教廷利用那个怪物,以不合法的方式来解决问题...怪物指的就是你吧!?」  

「Ax--正确说法是教廷国务院特务分室(Archnum cella ex  
dei)。我的上司不喜欢闹出丑闻。身为前任主教的你居然『转性』了,她不想让这件事被外界发现...」  


男子手里握著不知从何处取出、两端都有刀刃的巨型镰刀。望著挥舞而下的镰刀,史考特发出了呐喊。  

「你是卡特琳娜的猎犬--派遣执行官!」  

惨叫声和令人身体为止冻结的风声连成一片。  

I  

「空服员,可以给我一杯奶茶吗?我要十二...不,十三颗砂糖。」  

洁西卡不停回望柜台对面年轻人的脸。看似牛奶瓶底部的圆框眼镜,土里土气的修士服再配上磨损破裂的外套--一个典型的巡视视神父,但在这种场合却是怎麼看就怎麼突兀的存在。  

尽管昼夜更替,展望台上还是繁华热闹得很。绅士淑女们雅地谈笑著,轻快的室内奏鸣曲在耳边响起,各式美酒杯影交错...这是个奢侈且豪华的飞行之夜。  

「...请问一下,空服员小姐?」  

「啊?来...来了!」  

洁西卡甩了甩栗色的中长发,回过神来,然後一边拉著附有围裙的制服下襬,一边在娃娃脸上浮现豪华飞行船客舱服务员该有的温柔微笑。  

「噢,您要苏格兰威士忌是吗?」  

「不,我要奶茶,放十三颗砂糖...」  

「啊,如果要吃甜食,我们有蛋糕还有派,您要不要试试?」  

「蛋糕!派!好好喔,可是--」  

「我只有四第纳尔...所以,给我红茶就够了。」  

一直在那跑来跑去的孩子,口袋里想必也有十倍以上的数目,更别说洁西卡上周才第一次拿到的薪水,就有两千第纳尔了。这麼穷酸的人,为什麼会搭上崔斯坦号--这艘航行在伦迪尼姆与罗马之间,世界排行前几名的豪华飞行船呢?  

「每次事务局搞错都叫人想哭...你看看,这艘船上的餐厅,光吃顿饭就要一百第纳尔!这笔钱我哪生得出来啊!」  

「您该不还没用餐吧?」  

「哎,我已经饿了快二十个小时...为了节省热量,我待在房里睡觉,结果脑袋却越来越昏。要是不提升血糖指数,搞不好会撑不到罗马...」  

「神父,那...那真是不得了啊。」  

洁西卡的惊讶叹息似乎被误解成同情的表示。神父表示赞同的频频点头,彷佛正与上帝沟通似的。  

「是啊,我可是拼上了我这条老命--所以请给我十三颗砂糖。」  

「好的...让您久等了,请用。」  

「嗅,好茶就是不一样。这种难以形容的浓度...哇噗!」  

正要把茶--其实比较像一杯泥水--举往唇边的时候,神父突然用力往前扑倒。  

原来是之前拿著气球来回奔跑的孩子正巧绊倒在他身上。神父的脸撞到了柜台,杯子里的水就直接浇在头上,孩子在摔倒之後开始哭泣。  

「你不要紧吧!?有没有受伤?」  

洁西卡抛下银发发梢正滴著红茶的神父,趋前探视小男孩的情况。好在并没有受伤。  
於是洁西卡捡起了红色气球--她给孩子的乘船纪念--然後扶起了孩子。  

「谢..谢谢你,大姐姐。」  

「不要客气。不过你该回去找妈妈了。小朋友要早点睡觉喔。」  

「嗯、好...抱歉啊,神父。」  

看到小孩一脸担心地偷瞄著自己,神父把溼透了的发丝往上拨,露出爽朗的微笑。  

「...呵...呵呵。哪里,你不用道歉,不过就一杯红茶,我根本不介意。你不用放在心上。虽然我非常狼狈。呵呵...」  

「太好了,神父真是好脾气...好了,晚安。直接回房去吧。」  

小男孩对著温柔的大姐姐点头,然後再次跑开--洁西卡目著小小的身影消失在休息室,然後对著快把如头伸到柜台上面的神父说话。

「神父,要不要来点三明治?不用付钱--由我免费招待。」  

「不用钱!?真、真的假的!?噢,神啊,太感谢了...空服员小姐,你是天使吗?对了,我们教会的厕所,有座雕刻和你很像...」  

「...我只是个小小的空服员而已。」  

就在她咳嗽清嗓的同时,传声筒的声音中断了对话。  

(这里是舰桥--洁西卡,要请你外送。)  

「好的,康纳利船长...啊,神父,您可以以稍待一会吗?我马上回来。」  

「可以可以。就算天塌下来我都可以等!呃...」  

「我叫洁西卡。洁西卡.莲。」  

「...什麼?莲?」  

神父在一瞬间出现若有所思的神情。「难道...去年过世的飞行船设计家凯萨琳.莲博士是你的...」  

「噢,那是家母。」  

「噢噢。那麼,这艘船负责掌舵的人就是你了?」  

「怎...怎麼可能!我只是一般空服员。虽然有在进修,不过没什麼成果。你也知道,女人就是比较...」  

「法津并没规定女性不能驾驶飞行船。我就有一个朋友在做...啊,抱歉忘了介绍。我叫亚伯。」  

神父推了圆框眼镜,恭敬地报上了名字。  

「亚伯.奈特罗德--教廷的巡视神父。」  

II  

全长两百五十公尺、氦气容积二十万立方公尺--若是光看体积,像日耳曼王国的「巨蛇」号(注:Midgard  
Schlange,北欧神话中在诸神的黄昏与雷神决战的蛇怪)或是法兰克王国的「查理曼」(注:Charlemagne。公元8~9世纪的法国与东罗马帝国皇帝)号。体积都凌驾於它之上。不过说到直径十三公尺的双重反转式螺旋桨所带出的每小时一百五十公里高速,再加上足以媲美豪华客船的完备船内服务,这正是其他船只所难望其项背之处。  

飞行货客船崔斯坦号--是阿尔比恩王国引以为豪的天空之王圣名。  

「船长,请用。」  

「噢,谢谢...啊,你看看。这就是搭船的乐趣。」  

康纳利船长满脸幸福地闻著咖啡的香。格调高雅、修剪齐整,带著正统阿尔比恩贵族风格的胡须正浸润在水蒸气里头。  

「实在蛮悠闲的。」  

「平安可是无价之宝啊...到罗马还剩六小时吧?」  

舵手和随机工程师的表情也相当平和。那是航行顺利的象徵。  

「咦?对了,副船长呢?」  

航海长狄更斯环视著空间并不宽阔的舰桥。在舰桥的五个座位里头,船长隔壁的位子是空的。  

「要找罗兹威尔副船长,我在下头有碰到他...他好像不大舒服,正在吹风。」  

「也对,他在伦迪尼姆的时候气色就不大好。」  

「是不是和老婆吵架了?」  

「又来了,那个怕老婆俱乐部的...」  

不知情的人要是看到舰桥,发现这麼巨大的飞行船操作人员只有五名,想必会感到惊讶。  

崔斯坦号的最大特徵,就是由技术天才凯萨琳.莲博士所设计的自动操控系统。大胆采用古文明遗产电动智能(电脑)来节省人力,航运人员缩减到旧日的十分之一--这样革新的编制,可说是绝无仅有。  

「啊,奥森,你来看看这个...」  

看了计量器,洁西卡对著舵手说道。  

「微调的角度有误差。是不是修正一下比较好?」  

「我看看...噢,真的啊。你真厉害。」  

蓄胡的舵手看著刻度调整旋钮。航海长在一旁出声逗她。  


「舵手,我看还是让洁西卡来掌舵好了?」  

「啊~那我也乐得轻松啊。」  

「怎麼可能...我只是小小的客舱服务员而已。」  

「不过你进公司的目的,原本就是想当操舵手吧?真可惜...公司到底在想什麼?」  

康纳利加入对谈的声音同样语带同情。这里所有的人对才能与技术都抱持著严格标准。性别与年龄,在这里是不列入考量的。  

「下次帮你跟上面的人说说看。」  

「谢谢。不过也别过於勉强。」  

「开玩笑,提拔优秀人才也是对公司的一种贡献...你怎麼了,副船长?你之前跑哪去了?」  

面色阴沈地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副船长罗兹威尔。後面带著一名高个子的男性。  

「罗兹威尔,那位是谁?」  

「啊,我...我来介绍。船长,这位是...」  

「在下是日耳曼王国的梅因兹伯爵亚佛烈。」  

报上名号的男子深深了个躬。形式上是还像样,只是过於年轻的脸上带著某种低俗的笑意。  

「突然前来打扰,真是抱歉。其实本大爷...不,我对飞行船的操纵相当有兴趣。要是不介意,能让我参观一下吗?」  

「阁下,实在是不好意思,恐怕难以照办...副船长,这是怎麼搞的?不相干人士严格禁止进入舰桥。这点常识你总该懂吧?」  

「噢,请别责备他。是我硬要他带我进来的。」  

这人实在不讨人喜欢--洁西卡望著薄唇不断翻动的贵族,心里如此想著。刚才那个神父虽然荷包单薄、脑袋秀逗,却让人觉得更有好感。还有,为什麼日耳曼贵族会出现在这艘船上?  

「总而言之,这里是不允许任何人参观的...就连阁下也不能破例。」  

「那还真可惜。我本来还想操纵看看。像这种大船要是坠毁在哪个地方,想必会很爽快吧。」  

「航行有大部分是自动操控系统在进行管理。要更动既定航路,连我们都办不到...慢、慢著!你想做什麼!?」  

男子步向控制台的速度,比康纳利的制止动作还快了一步。只见他依然斜撇著嘴唇,朝中央插槽插入了磁片。  

「你、你刚刚做了什麼!?」  

狄更斯航海长神色大变地站起身来。之前始终运作顺畅的电脑对话萤幕在一瞬间暗了下来,然後像洩洪般开始吐出了文字。  

「失...失控了!?」  

「船长,电脑拒绝沟通!」  

「航、航路有状况!」  

舰桥的所有人员全都感受到轻微的重量--维持著高度的飞行船巨体正在一口气开始加速。  

「航路设定--目标座标不变,设定高度...负、负三百!?这是怎麼回事!?这样会坠落在罗马上空啊!」  

「...哈哈!」  

薄薄的唇大力翻动著。  

亚佛烈发出了尖锐的笑声。  

「哇哈哈!搞什麼,你们也太随便了吧?这麼容易就被搞定!你瞧瞧,这个庞然大物就要砸到罗马...那个该死的教廷头上!哇哈哈!」  

狄更斯抓住了低俗地露出喉咙深处的男子胸口。  

「你疯了吗!?这下子连你都会没命!」  

「我会没命?不可能。别把我和你们这些短生种混为一谈行不行?本大爷可是...」  

裂成新月形的唇边露出了牙齿。  

「本大爷可是长生种--不死之身的吸血鬼!」  

「!」  

航海长抓著裂开大口的喉咙倒了下来。这时男子手中所握的皮带正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一闪而过。  


「啊!」  

「咿咕!」  

血花四散滴落在地面上的声响,伴随而至的是震耳欲聋的惨叫声。在回复寂静的那一刻,现场还站著的只剩面色白的洁西卡以及...  

「嗨,小美人...终於只下我们俩了。」  

吸血鬼--亚佛烈露齿笑道。  

「啊、啊...」  

其他人呢?全都被杀了吗?副船长他...引来这家伙的罗兹威尔人在哪里?  

罗兹威尔正倒在洁西卡脚边。不过只有部份的身体--怕老婆俱乐部的男人脑袋正摆在控制台的上方,带著意图争辩的神情沈默不语著。  

「嘿,这家伙也是个傻瓜。人质嘛,只有被奸、被杀、被吃的份!」  

「...!」  

随著胸口传来的一阵剧痛,洁西卡扭动著身躯。亚佛烈的手指正从制服上面掐捏著她的乳房。因为痛楚、恐怖再加上耻辱的缘故。洁西卡不禁发出了喘息。  

「不、不要...不要这样...」  

「噢,这表情多动人啊。要吃就要选女人--先奸了她,然後再撕开喉咙!」  

吸血鬼撇了撇嘴角。胸口掐捏的力道下得更重,牙齿朝著後仰的喉咙靠近。  

「不、不要...!」  

洁西卡正随著脖子上传来的尖锐痛楚,发出哀鸣的刹那--  

「你听我说,洁西卡,我想过了...」  

从开著没关的舱门所传来的,是不合时宜的温和嗓音。  

「让你白请不大妥当,我看我还是洗个碗或是打扫厕所...这、这是怎麼回事!?」  

「教廷!?」  

见到修士服的吸血鬼露出了利牙。一条细细的皮带由斗篷内侧飞出。  

「吸、吸血...哇啊!?」  

要是没有被血迹绊倒,他的头早就被隐藏在皮带内侧的细薄刀刃直接剖成两半了--  

而代替血花扬起的,是意想不到的枪声。  

「...!?」  

就在神父一屁股跌在地上的同时,腰间所挂的手枪突然走火。子弹从地面弹跳而过,贯穿了洁西卡背後的墙壁。正确说法应该是那个位置的管线...  

「!」  

亚佛烈发出了惨叫声,身子跟著往後仰。  

由水管内部所喷出的水蒸气正朝著他的脸部直射。眼睛承受高压,脸部遭灼伤,连吸血鬼都受不了。  

「洁西卡,这边!往这边走!」  

「我、我宰了你!我死也不会饶了你们!我要抽你的筋、剥你的皮!」  

被半途赶来的神父半拉半扯、连滚带爬地带离舰桥,落在洁西卡眼里的是失去视力,胡乱挥舞著凶器的吸血鬼,还有控制台上被劈开的乱七八糟残骸。  

III  

「...你还好吗?」  

虚弱上扬的目光毫无生气。  

「所有的人...所有的人都...」  

洁西卡环抱著自己的肩膀蹲在地上。  

虽然藏身在船尾附近的通道,却还是担心那家伙会不会在下一刻就绕过转角出现在眼前--畏怯的视线不安地游移著。  

「放心。他伤得那麼重,应该无法行动...对了,你刚刚说的是真的?」  

「是...是的。他是这麼说...要让这艘船坠毁在罗马上空...後来狄更斯想阻止他...结果连船长也被...呜噗!」  

「没关系!没关系,你冷静一下...」  

空服员再度蹲回了地面,亚伯按摩著她的背。一边按摩,一边用艰困的眼神仰望著天花板--情况已经糟到最低点。电脑被强夺、篮桥也被破坏。要是不小心被乘客发现,铁定会造成严重的恐慌。  


「神、神父,我们该怎麼办...」  

「我和你--这两个人总得想想办法。」  

想办法?操作人员都死了?电脑还在对方手里?到底要怎麼「想办法」?  

「我在手册里头有看过。这艘船应该有副控室吧?同时也是连络机的机库...可以从那里操纵吗?」  

「不行,目前负责操纵这艘船的是电脑自动导航系统。系统上面还加了许多保护...必须先将它解开。」  

在大灾难之前的遗产当中,电动智能可说是谜团重重的一项工具。要想翻译巨大的数字排列,然後解读它的思考,只能仰仗名为电脑工程师的专家。那个吸血鬼不晓得是从哪里弄来的密码,但是一旦进入封锁状态想和电动智能沟通,新手就算再等个一万年也办不到。  

「我有一个想法...总而言之,要是能够解除封锁状态,就能从副控制室执行手动操舵吧?」  

「是、是啊...不,还是不行。还少了重要的舵手。」  

舵手和船长都死了。航海长也被杀了。那要由谁来掌舵,把飞行船导向机场?  

「怎麼没有--就在我眼前,不是吗?」  

「啊!?」  

洁西卡带著被推往犯罪现场的神情,往後倒退了一步。  

「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办不到!」  

「啥?可是刚才明明...」  

「理...理论和实务是有差距的!我...我只是个小小的客舱服务员...」  

「哎,伤脑筋...咦?」  

神父的目光突然转往通道的转角,有脚步声正往此处靠近。  

「咿!难、难道是...!」  

「不、似乎不是。那是...」  

探出头来的,是个抱著红色气球的小朋友。看来是在探险途中迷了路。虽然带著泫然欲泣的神情,不过一看到洁西卡,马上就跑了过来。  

「你...你怎麼了...迷路了吗?」  

小男孩微微点头,洁西卡一边擦著他的脸,一边温柔地抱住那小小身躯。自己一个人很害怕吧?身体微微在颤抖著。  

「我不是要你回去找妈妈吗?」  

「妈妈不在这里。」  

「啊?」  

小男孩一边抽抽噎噎地吸著鼻子,一边模糊不清地解释。  

「妈妈在罗马工作。我跟爸爸要去看她。」  

「是这样啊...」  

可能是想到明天可以和母见面吧,看到男孩幸福地笑著,洁西卡不自觉出神地咬著嘴唇。  

这孩子见不到母亲。因为明天此时他已经死了。不,不只是这个孩子。包含自己在内的所有乘客,还有母亲所留下的这艘船全部...  

「...神父。」  

「是,怎麼样?」  

一直默默凝视著他们俩的亚伯用温和的语调回答。看到空服员回身之後的眼神--不,正确说法是眼里所发出的光芒,亚伯的嘴角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您愿意帮忙吗? 先把这孩子送回他父亲身边。然後...」  

「好的,然後?」  

「然後前往必要地点,去做必要的事...我要试试看!」  

「请务必让我同行。噢,我就是喜欢人类这点...」  

下半句化成了嘴里的喃喃自语,神父满足地露出微笑。  


教廷必须释放所有受到拘留的吸血鬼。否则,崔斯坦号将会坠毁在罗马--二十五点四十分,透过无线电传来的这项要求,看起来实在不像正式的通知。  

「异端审问局的资料来了!」  

「梅因兹伯爵亚佛烈--吸血鬼,因六十七件杀人、血液抢夺罪嫌遭到通缉...」  


「这种小角色,怎麼逃得过机场的警备?」  

圣天使城告知天使室--紧急对应本部就在来回交错的怒骂声与报告书中,变成了地狱。  

教皇秘书处的安全保障问题责任司祭、运输局的上级助祭、国务院的书记官...虽然在冬日深夜被叫醒,却完全看不到爱困的脸孔--不,只有一位除外,就是占据了桌位首席的那位瘦削少年。  

「陛下,你还醒著吗?」  

憋著呵欠的少年--教廷第三百九十九代教皇亚历山卓十八世露出了惊吓的神情。穿著深红圣袍的美女正带著极为温柔的微笑俯视著他。  

「姐...姐姐,对不起。我、我睡著了...」  

「把你叫醒不要紧吧,亚历?」  

那名女子--国务卿米兰公爵卡特琳娜.丝佛札主教从细框眼镜深处露出温柔的微笑。  

「你身体不好...我也想让你休息。」  

「没、没关系...重要的是,状况怎样?」  

「是啊...状况不太理想...」  

这种说法只实在过於保守。完全摸不清船内的状况,就算是教廷同样无计可施。  

「最糟的情况,或许得接受他的条件。」  

「人...人质有危险,那...那也没办法。」  

亚历山卓对著女子的温和神情认真地点头,然後激动地敲著桌缘。  

「就、就照著他的要求,释、释放吸血鬼--」  

「那可不成,陛下。」  

一个带有深度的男中音,打断了少年口吃的声音。  

「哥、哥哥!?」「梅帝奇枢机主教...」  

用严肃神情迎接姐弟回过头的视线的,是位身穿红色圣袍的壮年男子。  

教义部长弗兰契斯柯.迪.梅帝奇--举止宛如军刀出鞘般毫无破绽,要他站上讲台,还不如待在战场上更为合适。他摘下了菱形,对著少年教皇毕恭毕敬,却完全不带一丝感情地鞠了个躬。  

「我完成视察阿西西(Asisi)空军基地的任务回来了。」  

「哥...哥哥,你...你何时回罗马的?我...我记得视察工作是...是到下个礼拜...」  

「刚刚才到。因为听说了崔斯坦号的事件...对了,卡特琳娜。」  

对著神情僵硬的美丽面容,梅帝奇发出了灼热钢铁般的声音。  

「你是什麼意思?身负国务卿的重责大任,居然建议陛下屈服於吸血鬼的淫威之下...真是不知羞耻!」  

「多谢指教,哥哥。不,梅帝奇枢机主教。」  

卡特琳娜的表情虽然平和,眸子里却找不到一丝暖意。对著异母哥哥。她用语调柔和、却像冰雪般寒冷的态度提出了反问。  

「那你认为该怎麼做?阿尔比恩的修好条约更改期限就在下周。总要尽量避免刺激到那个国家...」  

「教廷没必要和恐怖份子做交涉。尤其对方的身份还是吸血鬼!陛下,请不要进行任何交涉。马上通知对方,禁止对方侵入领空。」  

「可、可是,对方会听吗?」  

对应室在不知不觉之中安静了下来。亚历山卓在无数视线的盯视中涨红了脸颊,一边挤出不知所措的声音。  

「要、要是对方肯听,打从一开始就不会劫机啊?没、没用的啦--」  

「或许是没用。」  

「那、那麼...」  

「对方若是不肯听从,那就到时再说...要是对方敢侵略领空,那就马上将它击毁。」  

坚定不移的发言,为大厅之中带来了紧张的气氛。卡特琳娜马上起身喊道。  

「你确定吗?梅帝奇枢机主教!?崔斯坦号可是阿尔比恩的船只啊?」  

「『蒙主宠召而死的人,是有福的。』...这牵涉到上帝的荣耀以及人类的尊严。我们怎能被可笑的世俗舆论蛊惑!」  

弗兰契斯柯全身散放著上帝凡间代理人所应有的风格与豪气,像扬起悔罪之剑似地,用枢机主教权杖使敲打著地面。  

「教廷是人类社会的最高权威,也是最强的力量。它是不得屈服於胁迫之下,并且神圣不可侵犯的存在!这何尝不是个好机会?正好让那些怪物知道,在我们的字典里面找不到『交涉』这两个字!微底教育他们,让那些不知分寸的垃圾看看自己穷途末路的样子!」  

「『蒙主宠召而死的人,是有福的。』...」  

一直盯著弗兰契斯柯的某个司祭热切地呓语著。彷佛唱和一般,从对应室的各个角落同时发出了兴奋的声音。  

「我们是教廷--神意的凡间执行机构1」  

「不容许退缩!」  

卡特琳娜倒退一步,观望著那近乎狂热的景象--  

(...这些搞错时代的愚蠢群众!)  

一边在剃刀色眸子的深处叹了口气。  

哥哥确实是有能力,只是过於高估了教廷的权威。此刻早已今非昔比。要是因为此举招致世人的反感...  

「阁下,有紧急情报...」  

在这个时候,急步而来的闓祭递给了卡特琳娜一封文件。  

「阿尔比恩航空的乘客名单?上面有哪位VIP吗?」  

难道又有新的麻烦?卡特琳娜的视线明显透露著不耐烦,不过在下个瞬间,她的表情马上为之一变。  

「怎麼可能...这是确切消息?」  

「是的,已经透过三种不同管道加以确认。」  

年轻的秘书官把嘴靠往上司清丽的脸庞。  

「消息正确无误。『吸血鬼猎人』...那个怪物所搭的崔斯坦号,正在逮捕史考特主教的回程途中。」  

「紧急召集Ax所有成员--有哪个派遣执行官可以马上出动?」  

「『神枪手』和『铁娘子』正在待命,四小时之内就能和崔斯坦号进行接触。」  

「叫他们两个支援『吸血鬼猎人』,确保崔斯坦号的安全。乘客损伤控制在...好,就是五成以内。只要救出一半,对阿尔比恩那边也就好交代...」  

卡特琳娜一边对照著精力十足地下达指令的异母兄长、以及只会在一旁呆站著的异母弟弟身影,一边静静地微笑。  

「汝应赞颂神之圣名...说的没错。」  

看来神的恩宠还是落在罗马--以及她的头上。  

IV  

「呜...呜哇哇哇哇!」「呜哇!」  

正觉得听到什麼不吉利的声音,地板突然间就开始下陷。  

迅速蹲起马步的努力也徒劳无功,爬进通风口的两人一边交互纠缠著,一边由接近两公尺的高度直直坠落,在短暂的漂浮感之後,冲击随之而来。  

「痛、痛死了...神父,您没事吧?」  

洁西卡直接坐在地上,然後转过头来。可是,灰色的室内除了她之外空无一人。  

「奇、奇怪?神父,您在哪里...啊!?」  

裙子底下似乎有什麼在蠕动--洁西卡跳了起来,看到地面之後又再度发出尖叫。  

就在她臀部附近的位置,亚伯正像什麼诡异生物似的翻著白眼,四肢摊平在地面上。看来是在掉落的时候,脸上直接受到臀部直接撞击的缘故。  

「神父快醒醒!你不死啊!」  

「呜呜!神啊,这种感觉半是痛苦半是爽快,我的人生怎麼会这麼惨...咦、咦?这里是哪里?」  


太好了,看来他还活著。抓著领口摇晃的时候,黑眼珠又回到了原位。  

「这里是副控室...您还好吧?」  

「噢,我梦到粉红色的花田,有穿著蕾丝衣服的天使一直一直朝著我飞过来,就像这样,有点安产型的...喔啊!?」  

看到神父抱著撞击在地面的後脑勺四处翻滚,洁西卡俯视的目光却还是冷冷的。只是用前所未有的谨慎态度整理好制服,然後再度将目光移向了周遭。  

「嗯...电源在这里吗...太好了,电力系统似乎还正常。」  

「咦,那这边是连络机的机库罗?」  

神父不晓得在什麼时候复活了,开始在附近徘徊,洁西卡却视而不见,依次按著仪表板上面的按钮。在看了萤幕上面的文字之後--  

「啊,还是不行...电脑完全锁住了。从这里无法进行连线。」  

「在哪边在哪边,让我看看。」  

「不行的。必须要电脑工程师才可以--」  

洁西卡的话突然中断。  

因为神父的手指,开始用惊人的速度在控制台上面飞舞。  

「神...神父!你不要乱来...」  

「放心啦,放心啦。」  

画面上的文字飞一般地快速流逝。萤幕的光反光在镜片上,亚伯的手指用虎虎生风的气势在键盘表面上下移动...  

「...好,这样就行了。」  

亚伯啪地敲下一颗较大的按键,然後像要举手欢呼似地将手离开键盘。在一秒钟之後,成排的灯光就由绿转蓝--系统已经由自动操纵改为手动控制。  

「神、神父,你怎麼会...?」  

「我不是叫你放心吗?」  

神父嘿嘿傻笑,然後站起身来。  

「好了,洁西卡,接下来轮到你了。麻烦你照顾『弟弟』,我去下面看看状况。」  

「可、可是...那不是很危险...?」  

「这也是工作...我是在执行我的任务。你就克尽你的职责吧。」  

「...呃...啊!」  

「怎麼了?」  

看到神父蛮不在乎地转过身来,到底该说些什麼?洁西卡这时却忍不住语塞,最後才勉强挤出贫乏无味的一句话。  

「啊...你自己要小心。」  

「谢谢。」眼镜深处的碧眼漾起了笑意。  

「那我走了。操纵的事情就交给你。」  

「噢,没那个必要,该死的神父--」  

薄薄的嘴唇在黑暗的窗口对面翻动著。  

「我自己来找你了!」  

亚伯的身体随著窗户碎片一起飞出了窗外。  

v  

在神父趴伏的身体下方,红色的血液逐渐扩散。  

「哈哈...果然是在这里!」  

洁西卡绝望地目视著卷起夜风、直闯而来的恶鬼。灼伤似乎已经复原,在两轮月亮所映照下的面庞见不到一丝伤痕。  

「嗨,又见面了...刚才有不上道的家伙跑来碍事,我们就在这里继续吧?」  

「啊...呜啊...」  

直直往後退的洁西卡背後已经顶到了墙壁。吸血鬼对著缩起身子的女孩露出了色眯眯的笑容。  

「算了,等会再说...先把别人交代的事情忙完,再来慢慢的跟你找乐子。」  

年轻的吸血鬼似乎正咬著烟草,一张嘴上上下下地嚼个不停,一边从怀里拿出黑色的磁片。和在舰桥所用的相同。  

「那、那是...」  

「电脑的强制连结密码...算了,我也搞不太懂。反正只要把它插到这里面,然後卡哒卡哒的敲按键...嗯啊?」  

「不、不行...」  

有细细的手指抓住了亚佛烈的脚踝。原来是倒在地面的神父。他还活著?  

「求求你住手...这...这艘船上载了一百多个人...」  

「那些人渣的死活干我屁事!」  

亚伯的身躯再度飞起。太阳穴上面被踹了一脚。整个人就像坏掉的娃娃一样倒在那里。  

「本大可是长生种—这星球上最强的生物!你们这些家畜不就等於食物或玩具?我这样处理有什麼不对?」  

「你错了..你...你也是人类...」  

「少罗嗦,白~痴。你去死吧!」  

亚佛烈一边不断咀嚼著一边出言嘲讽。手指在键盘上面移动。  

「好了,小猫咪,你等著。这艘船马上就会完蛋...嘿!」  

「...!」  

洁西卡手中的枪械静止在半空中。亚佛烈连头也不回,就抓住了稍稍接近的她的手臂。然接直接把手一扭,空服员的身体就直接以不可思议的姿势撞上墙壁,然後再也没有动静。  

「洁、洁西卡...!」  

「呀哈!糟糕,挂点啦?」  

亚佛烈呸一声把嘴里所咬的东西吐出来,然後用口哨声吹起送葬进行曲。我可是手下留情了。死人的血味道很差、难以下嚥。  

「这、这是...」  

在这个时候,亚伯的视线却落在别的地方。他所吐出来的红色硬块--看来并不是烟草。那是结成块状的红色气球。上面印著白色文字的气球是...  

「这、这气球难道是...」  

「啥?噢,那是刚刚吃的点心。」  

亚佛烈用看著蝼蚁般毫不在意的眼神朝他瞥了一眼。按著键盘的手指并没有停留--  

「在来这里的路上吃的...还不错。道既又滑,从心脏这样给他掐下去--」  

吸血鬼还来不及把美食家的感想说完--马上就像被宰杀的公猪似的一边惨叫一边滚倒在地上,完全搞不懂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麼事。  

「我操...!?」  

要是少了吸血鬼强韧的肌肉组织,他的身体早就像瘫到的积木一样裂成碎片。就在他摇晃著因为剧烈撞击而晕眩的头颅,强强抬起头来的时候--  

「你叫亚佛烈是吧?你的行为太过分了。」  

一抹黑影落在他的头上。  

俯视而下的脸孔在逆光中难以辨识。不过血迹斑斑的修士服却是负有致命伤的证据。所以,刚才的那一击是...?  

毫无血色的唇,发出了乾涩的声音。  

「很抱歉...你的作为,我实在难以饶恕。」  

「什麼叫『难以饶恕』?」  

愤怒与怀疑瞬间炸裂开来--亚佛烈竖起了中指,然後大声嚷嚷。  

「不能饶恕又能怎样!?难不成会有天遗?」  

「不...主的爱是无止境的。就算是你这种人,他也会加以饶恕,只是...」  

在黑暗中,神父的瞳孔颜色转为鲜豔--从冬日湖面的颜色,变成了鲜血般的色泽。  

「即使神饶过你...我可饶不了你!」  

「哇哈哈!滚到地狱说你的梦话去吧!」  

亚佛烈再度出拳比出了中指。要是直接撞烂眼镜、刺穿他的眼珠,不晓得那个白痴会出现什麼样的表情。到时他要是还说得出鬼话,那就得褒奖他,顺便刺穿他另一颗眼珠!  

...乾涩的声响传来。  

「不、不会吧!?」  

被挡下来了!?人类居然挡得住长生种的攻击?  

在亚佛烈眼前,神父的手掌确实扎扎实实握住了他的右拳。不过让年轻的吸血鬼感到惊愕的却不只於此。  


一个比夜色还昏暗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超微机器「吸血鬼猎人02」40%限定启动--承认。)  

「哇啊啊啊啊啊!?」  

突然间,亚佛烈的身体大大的往後仰。  

脚跟也跟著往後退。被抓住的拳头传来一阵剧痛。不,正确说来应该是拳头与手臂之间。缠著金链子的手腕...  

有什麼正咬噬著他的手--鲜血像水一样迸裂,随後露出的是破碎的红色肉块、还有丑陋地折断在中间的骨头。  

「啊...啊,我的手!?我的手啊!」  

「...很痛苦吧?」  

比血还红的眼睛笑了一下。裂开的嘴唇露出了尖牙。  

「很痛苦吧?很难受吧?被你死的那些人,想必觉得更痛...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急著杀你。我要先让你嚐嚐那些人百分之一的痛苦。」  

令人作呕的声音接连响起--神父的手掌应声裂开。不,不只是裂开来而已。穿透手掌中央的暗沉下颚沿著周遭生出了利齿,看起来就像有刺水母一般,叫人感到毛骨綀然。  

这种感觉,彷佛正在嚼食亚佛烈右拳的就是那张「嘴」。  

「你、你是...」  

剧痛和恐怖让视野变得既黑暗又扭曲,亚佛烈仓皇失措地大声嚷嚷。  

「这、这是怎麼回事...你不是人类...」  

「你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人类吃牛吃鸡,人类的血有吸血鬼来吸...既然如此,在某处就会有某种生物,是藉著吸食吸血鬼的血液维生...」  

沾满了血液的嘴唇低著。  

「我是吸血鬼猎人--吸食吸血鬼血液的吸血鬼。」  

「说...说什麼鬼话!」  

亚佛烈迅速反驳。  

自己可是长生种--这颗行星上最强的生命体。所有生物不过是自己的食物,也是食物的食物。自己早被赋予了蹂躏、吞食、消灭他们的权利!他居然...居然敢坏了规矩!  

「该死的教廷!」  

藏在皮带里、厚约八釐米的刀刃像毒蛇般飞出。用远远超越音速的速度蠕动著,并刺向了以手护脸的亚伯左臂--  

刹那间,喷溅出来的鲜血直达天花板。  

「哇哈哈!你说这多难看,啊?你不是『吸血鬼中的吸血鬼』吗?」  

失去了左臂的高个子单膝著。亚伯(??)的骂声不断,就像喷洒毒液一样。  

(这里有点怪怪的...个人觉得是打字者或翻译误植为亚伯,应该是亚佛烈比较合理)  

「少在那瞎吹牛了...我管你是强化人还是什麼东西,你敢伤了本大爷,我就要让你後悔!我先砍了你剩下的手臂和两只脚,然後在你面前,把这女的先奸後吸再杀...来吧,叫大声一点!」  

可是亚伯却连眉毛也没动一下。只是默默拾起自己掉在地面的左臂。  

...然後,某种咬食肉块的声音,让亚佛烈再度瞪大了眼睛。  

「嘴」又开始活动了。用贪婪的姿态,从左腕指尖开始卡滋卡滋地嚼食著,手指之後是手心、手心之後是手腕、手腕之後是手臂...  

「...不会吧...居然吃自己的身体..」  

随著可怖的用餐动作,亚伯的身体也开始产生变化。左肩切面有五只像毛虫之类的东西开始往外爬。不,那不是毛虫。用恶心动作边蠕动边爬出伤口的--是五根手指。手指接下来还有手心、手腕和手臂...  

(这、这家伙不是长生种...)  

他是其他的--某种肮脏的东西!  

「好了,我有件事想要请教...」  

同时结束用餐与再生步骤的怪物开口了。  



他手里握著不晓得从哪里取出来的、两端带有刀刃的巨型镰刀,散放著诡异的光辉。  

「告诉我--寄生在你体内的人是谁?」  

「...!」  

亚佛烈破窗而出,速度比思考还要快了一步。他在巨大的气囊上面奔驰。  

那家伙不是吸血鬼!他、他...  

他到底是什麼东西!?  

「没有用的...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  

他是何时绕过来的?置身於标高五千公尺的寒气中,身穿修士服的怪物却连白气也不吐一口地直直伫立在前方。随著一声撕裂的惨叫,亚佛烈再度转身,不过前方还是...  

在细小歪斜的次月所流泻的光影中,长著利齿的嘴发出了嘲笑。  

「你在怕什麼?你不是『这星球最强的生物』吗?」  

「喝啊啊啊啊啊啊!」  

亚佛烈像豁出似的挥出了皮带。他的打算是趁著对手避开的瞬间,从一旁闪身而过。看来他的想法成功了--不过却只有下半身完成任务。  

上半身已经发出湿濡的声响翻倒在地,在交错瞬间被劈开的下半身却还是速度不灭地朝船尾的方向走去。  

「啊...啊呜...救...救命啊...」  

红色的眸子俯视著带伤的吸血鬼。  

「被当成蝼蚁般杀戮的感觉如何?」  

--那对带著问号的眸子,既不属於人类,也不属於吸血鬼。  

亚佛烈的内脏四处掉落,连吸血鬼的生命力也修补不及。恐惧。他整个人陷落在恐惧当中。对方是什麼来头也无所谓,一切都无所谓了,神啊...  

「...回答我。」  

所以、在那生物开口催促的时候,舌头完全悖离主人的意志,直接回答了问题。  

「我...我是受人所托!是蔷薇十字...是他们...啊?」  

心脏结结实实地感到掐捏的力道,亚佛烈低头望著自己的胸口。  

「奇...奇怪?」  

随著一阵湿濡的声响,他自己的手正贯穿了那个位置。亚佛烈难以置信地望著自己不停蠕动、宛如其他生物般的左手,正由碎裂的助骨间抓出自己的心脏--我到底在干什麼?  

「糟了...是後催眠暗示!」(注:在受到催眠之後,会照著所暗示的内容做出某种行为。)  

身穿修士服的怪物扬起巨型镰刀的时间慢了一拍。心脏已经带著声响弹跳出来---  

「...呜!」  

神父在双眼直瞪、目光无神地命丧当场的长生种身旁跪了下来。并轻轻抚平他的眼睑。然後细语著。  

「罪恶是永远的。我不会为死者祈褔...那不合我的意。」  

虽然这个男的曾经视人命为粪土,不过毕竟也只是一条命。这条生命...  

「我真是看不顺眼!」  

十字架发出了声音,被压扁在手指之间。  

VI  

受不了,好可怕的梦。梦里不但崔斯坦号遭到了劫持,连她自己都陪著可疑的神父一起遭到杀害。  

「哈罗哈~罗!」  

什麼声音?世界摇晃得好厉害。像是坐在胡乱驾驶的飞行船上面一样...  

「!?」  

昏睡的海洋,在瞬间蒸发消失。  

「神...神父,快把手放开!」  

「啊...太、太好了...」  

就在洁西卡跳起身来握住船舵的那一刻,船身的摇晃不可思议地停止了。  

「噢,你果然不简单。Bravo--」  

「神、神父,那个...那个吸血鬼呢?」  

「噢,你说他啊,就在船身摇晃的时候,好像掉到外头去了。这一定是上帝保佑...对了,赶快跟机场连络。」  

「嗯、好...」  

虽然有种强烈被骗的感觉,而且急需处理的事务也堆积如山。洁西卡还是按下了无线电的按钮。  

「罗马机场请回答。这里是阿尔比恩航空○○七号班机崔斯坦号。」  

(崔斯坦号,一切平安吗!?)  

机场那端迅速接话。看来是担忧了好一阵子。洁西卡简短地提出了报告。  

「犯人好像发生意外掉到船外去了。请求尽速导航前往机场。乘客之中有人牺牲...」  

(很遗憾,无法为你导航...崔斯坦号,请尽速逃离!)  

「什麼?」  

看著仪表板,此时已置身在教廷领空。到达罗马大概只要三、四个小时。  

(抱歉。通讯只能到此为止。快逃就是了!愿上帝保佑你...通话结束。)  

「啊、啊,喂喂!?喂喂!?」  

「怎麼回事?」  

「塔台没有回应...」  

平淡无味的电子语音中断了对话。  

萤幕上映出了三个靠近中的光点,电脑正报告著这个情形。洁西卡缩起了肩膀。  

「连、连雷达都故障了。怎麼办...这一定是故障。你看看这个光点,换算出的时速是八百公里。飞机哪可能有这种速度...」  

不过,亚伯的反应却超乎洁西卡的预期。他跑向雷达,发出激烈的怒吼。  

「关掉引擎!」  

「啊?」  

「关掉引擎,降低高度!动作快!」  

他在说什麼?高度降得太低是会有危险的。尤其下面所分布的是山岳和溪谷。要是一个不小心擦撞到船腹...  

不过洁西卡还是听从了指示,因为神父的表情吓到她了。她关掉引擎、往气囊里头灌气--降低了氦气容量,灭轻浮力。  

「低一点、再低一点!要紧贴地面!」  

「你...你不要乱说!到底怎麼回事?雷达怎麼会故障得这麼厉害...」  

「雷达是正常的。并没有故障。」  

亚伯一边交互比对著雷达和地图,一边用僵硬的声音回答。  

「那是导航飞弹--旧时代的失落科技。看来他们在阿西西做复制品试爆的传闻是真的...」  

望著面色苍白的洁西卡,亚伯的说明比刚才更添了几分冷静。  

「就算关掉引擎,导航飞弹还是可以藉著馀热追踪过来...坦白讲,要以飞行船的构造来闪过是绝不可能的。不过如果是超低空状态--在船身和地面激烈冲撞之前,先让飞弹和地面直接接触...」  

「那...那怎麼可能!」  

洁西卡总算搞懂了眼前这个傻瓜正在讲些什麼,於是发出呐喊。那种神技连恶魔办不到,更何况自己不是正规的航运人员...  

「不可能也好、乱来也好,总之你先降低高度...我有个点子。」  

自说自话之後,亚伯消失在船舱的另一头。  

「是...是怎样啊...」  

云的下方是笼罩著淡淡雾气的溪谷。在地图下发现了块状山脉,洁西卡用力撑起了右舵。船身和掩藏在雾气与夜里的障碍物擦掠而过--虽然体型巨大,看起来略微迟钝,不过在动力停止的此刻,这艘船还是维持著每小时近乎一百公里的速度。要是时间没抓准的话...  

雷达上面显示的光点,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两个--看来有一个已经坠毁在地面。  

「我...我会努力的,你也要加油!」  


飞行船的巨大船身震动了一下,彷佛在回雁「姐姐」的鼓励。虽然船腹从高高的树梢上面擦掠而过,不过还是顺利穿越了复杂的地形。或许正有一整队的守护天使,在船头的前方负责领航。  

「来...来了!」  

从後照镜瞥见光影的时候,它的外形已经产生了变化。像是背负著火箭发射器的毒蛇--  

「那、那些家伙...」  

洁西卡紧咬著嘴唇,连出血了都没有发觉。然後使尽全身力气,用力转动船舵。  

「我们不能输给那些家伙!」  

刹那间,船腹所擦撞的不知是树木的顶端,还是亚音速的恶灵--崔斯坦号的船身用几乎削平一座小山丘的力道回转著,然後亮起红色的火焰。转身失败的毒蛇直直射入了山丘。只是,还有另外一发...  

「不行!这边会来不及!」  

(没问题!让你久等了!)  

为了避开紧临船尾的最後一发导航飞弹,洁西卡拉高了机头,就在同一时间,机腹那边轰然作响的爆炸声也从门外传来。在下个刹那,冒出火花的复叶机已经离地升空。导航飞弹的AM/FM协调器红外线追踪装置根据设定,锁定了比飞行船引擎馀热温更高的热源,於是偏斜著安定翼追了过去--  

「啊...」  

洁西卡轻轻发出了叹息。木然地望著在半空中炸开的火焰与黑烟花朵。  

神父呢?那个傻不愣登的年轻人呢?  

见不到亚伯的身影。  

「神...神父,你为了保护我们...」  

「我要执行我的任务」--想到他生前所说的话,洁西卡不禁发出了呜咽。泪水滴落在控制台上。  

「我还没请你吃三明治...」  

「呜呜,是啊,害我饿得要死。」  

「就是嘛,还没吃到就先死了...啊?」  

洁西卡抬头一看,不晓得何时出现的神父正露出饿得要死的神情站在隔壁。  

「奇、奇怪?」  

「哎,从发动中的飞机上跳下来,真是粗重的工作,害我浪费了多馀的热量。这下子要怎麼撑到罗马...呜噗!」  

洁西卡一边紧紧揪著神父的脖子,揪到他往後仰,一边把哭得悉哩哗啦的用力脸贴到对方脸上。  

「神父!您...您平安无事啊!」  

「偶...偶会属...洁西卡...偶真的会属!舵要注意啊!」  

亚伯一边越过洁西卡的肩膀握紧船舵,一边体贴地轻抚著哭泣女孩的头发。  

「你表现得很好...完美达成了自己的职责。」  

「谢...谢谢你...神父你也是!」  

亚伯的笑容里有著淡淡的阴影。洁西卡完成了她的任务--不过,他自己却还有工作要处理。口袋里有个皱成一团的气球。下面铁定有个父亲,正在寻找年幼的儿子...  

「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去看看乘客们的情形。」  

「不过要先把高度拉高...我可不想再演特技。」  

洁西卡终於察觉了自己抱的是谁,於是害臊地倒退了一步。为了掩饰自己的羞怯,不停的抹著眼泪。  

就在这个时候,死神再度上门了。  

「啊!?」  

随著尖锐的警报声,雷达上有个光点跟著响起。位置就在崔斯坦号的正前方--  

「糟、糟了,是刚刚那个--」  

「第三发飞弹!」  

原来并没有坠毁!?  

「不、不行...躲不开--」  

「洁西卡,快趴下!」  

就在亚伯将洁西卡按倒的刹那--  

迅速袭来的冲击波翻倒了飞行船。  

「呜啊!」  

洁西卡紧抓著带有血腥味的修士服,闭起了眼睛。身体正朝著墙壁的方向坠落。  

我已经尽力了...尽力了却还是没用?我...我、崔斯坦号和这个人都会死在这里?妈妈,我...  

「呃...你可以起来了吗?没想到你这麼重...」  

「啊!?」  

我还活著?为什麼?  

窗玻璃已经碎裂,吹进来的风带著火药的气味。地板严重倾斜。  

不过,洁西卡还活著。  

「你不要紧吧,洁西卡?」  

「神、神父,这是怎麼回事?」  

(崔斯坦号,听得见吗?)  

无线电里有个柔软的女声,正朝著坐在神父身上眨巴著眼睛的洁西卡说话。  

(这里是教廷国务院特务分室所属空中战舰「铁娘子」。现在开始诱导贵船前往罗马机场。请冷静听从指示。)  

洁西卡站起身来,眼睛牢牢地钉在窗外。划破正上方的云层,出现在那里的是--  

「好、好大的船...」  

好巨大。相形之下,崔斯坦号简直就是玩具。  

在染成鸽子色的黎明前夕的空中,那抹身影正静寂地旋舞而下--那是一艘体型远胜过崔斯坦号的大船。由优美曲线所构成的船身上,清楚印有罗马的十字标记。  

「嗨,凯特修女,辛苦了。抱歉,又给你找麻烦。」  

(我早就习惯了。而且现在的我...啊?好、好,我会转告...亚伯神父,「神枪手」要我转告你--「任务还真简单」。)  

「跟最难搞的人欠了人情债...你告诉他,下回我请他喝一杯。」  

(他说「不必」。通话完毕。)  

在一阵轻笑之後,无线电陷入了沉默。  

「哎,这些职场上的同事...」  

亚伯甩著只有单边袖子的修士服站起身来。圆框眼镜後面的眼睛眯成了细线。  

「可以放心了。洁西卡,请跟著它的诱导。有它的守护,在半径一万公里之内谁也不敢动手。」  

所以,自己...还有崔斯坦号都得救了?  

洁西卡半带著狐疑的心情,把目光移向窗外。  

夜雾已慢慢转为晨雾。在云海深处闪耀的,是今天的第一道光芒。  

「好美啊...」  

迎面的风带来了清新的大气气息,时时刻刻转换著颜色的天空与大地,在地平线的彼端融合为一片金黄色。  

今天的世界还是一样美丽。既然见到了如此美丽的世界...  

「神父,我...」  

洁西卡抬头仰望著最想与他共享此刻的男性。  

可是,那里却见不到他的人影。只有晨光撒落在她自己的影子上面。  

「...神父?」  


罗马国务院本部--通称「剑之馆」的早晨来得很早。  

时间还不到黎明,国务卿办公室的主人却已经完成了一顶工作,然後开始休息。在这个时刻眼前的街道才疏疏落落地开始出现准备上班的神职人员,隔壁的秘书室却早已透过墙壁传来工作人员忙碌不已的声音。  

「『对阿尔比恩王国的修好通商条约进行更改』--新闻局的情报运作似乎相当顺利。之前的劫机事件完全没有报导。阿尔比恩在契约更改的时候倒是罗嗦了半天。」  

细框眼镜深处的视线依然停残在报纸纸面上,卡特琳娜.丝佛札主枢机主教举起了杯子。一边由鼻腔深处嗅著淡黄色液体所发出的清香,一边把细薄如纸的白磁靠向了唇边,然後扬了扬眉。  

「咦,配方改了吗,凯特?洋甘菊、柠檬香茅、蜂蜜...还有薄荷叶?」  

(正确答案--加上神秘味道的花梨浓缩果汁一小滴。)  

映照在办公桌前方的立体影像微笑了起来。眼角有一颗哭痣,是一位给人高雅印象的修女。  

(最近您比较辛苦,我试著调配能够保养喉咙的配方。味道怎样?)  

「原来如此。和之前的味道不分上下,这个也很好喝。谢谢。」  

卡特琳娜优雅的关照部下的心情,然後细心地折好看过的报纸。圣袍下面的双腿再次交叠,织细的下巴则顶在手腕上面。  

「对了,凯特...之前的劫机事件,後来的分析顺利吗?」  

(是的,我们有收集情报。不过关於幕後关系的部分,线索实在不多...非常抱歉。)  

惭愧地发出叹息之後,立体影像里的修女跟著降低了声调。  

劫机事件虽然过了一个礼拜--整个事件却依然浑沌未明,就算已经处理妥当,在犯罪背景方面却还残留了许多谜题。  

犯罪动机、有无共犯、飞行船的侵入路线等等...在犯人已经自杀的现在,不明白的部分还是太多。对方所提出的要求究竟有几分真实?要身为人类守护者的教廷释放吸血鬼,这人是当真的吗?  

(劫机犯是从过境补给的玛希里亚机场入侵崔斯坦号,目前只调查到这个部分。昨天亚伯已前往当地...接下来就等他的报告。)  

「算了,谁晓得那边会留下多少线索。」  

卡特琳娜一边数著办公室上的木纹,一边用不太起劲的表情回答。  

劫机事件已经发生,而且是这麼大规模的恐怖事件,却几乎没留下什麼物证,这也太不自然了--不,几乎到达惊悚的程度。  

再加上由位居现场的人员所转述的,梅因兹伯爵亚佛烈在自杀之前所说的话。  

--我是受人所托!  
--蔷薇十字...是他们...  

「...蔷薇十字骑士团(Rosen Creun Orden)。」  

下垂的唇边吐出了低语的声音。  

「过了十年--你们终於来了,世界公敌。」  

FLIGHT NIGHT(完)  


圣魔之血R.A.M.小说连载——WITCH HUNT

   

(--行邪术的女人、不可容她存活。)  
(出埃及记第二十二章第十八节)  

「太过分了...」  

亚伯.奈特罗德推了推圆框眼镜,然後叹一口气。  

真是的,原本是个美好的夜晚。  

成对的夜莺正在金维花树影中唱著柔美的夜之歌,天空蒙著淡淡的云雾,大小两轮月亮正从软如棉絮的云层中升上来。  

可是把视线移到屋内,就看到沉淀在银光底下堆积如山的屍体。被切割到难以辨识的肉块,此刻依然冒著红色的蒸气。  

「太残酷了...究竟是谁干的?」  

亚伯又叹了一口气。要能早点发现这间酒吧...  

「...啊?你是谁?」  

亚伯朝著柜台里头发话。那里站了一个人影。个子挺高、体格蛮好的男人,步履蹒跚地走了出来,手里抱著一个类似球形的东西...  

就在月光咉照下来的瞬间,亚伯的喉头发出模糊的悲鸣。那名男子全身染成了红色,就像泅泳在血海里一样。手里紧抓的女子人头,现在还在滴著鲜血。然後,嘴里所露出的尖牙--  

「哇...哇哇哇!」  

等到双脚打结、翻身想逃的时候,一切都来不及了。吸血鬼吼了一声,朝著高个子神父飞扑而来  
。粗厚的手腕抓住了猎物的肩膀。滴著红色唾液的牙齿靠近了脖子--  

突然间,随著一声宛如将黑夜炸开的轰然巨响,巨大的身体摔向了地面。  

下颚会张得那麼开,想必是正发出惨叫的缘故。不过从那里喷出的却是大量鲜血以及轰碎的内脏碎片。接连飞来的子弹毫不留情地射穿四肢,完全封锁他的动作。  

「...什麼!?」  

已经腿软的亚伯勉强牵动著嘴唇。除了鼓膜麻痹之外并没有其他外伤。子弹完全没招呼到他。  

...被弹痕穿透的天花板上传来冷硬的声音。沉重的脚步声正用近乎机械般的正确步伐走下楼梯。  

「托...托雷士神父!原来是你...」  

「肯定。」  

几乎没有抑扬顿挫的嗓音。  

站在出入口位置的是位年轻的神父。短发下方的容貌相当端正,不过却像戴了面具般毫无表情。手里握著的巨型手枪--杰立寇M13「神怒之日」(Jericho  
M13 Dies irae)直径十三釐米的枪口正吐出蓝色的硝烟。  

「你、你怎麼会来这里?我记得你正在侦辨某个福利设施的大量绑架事件...」  

「...」  

托雷士神父--国务院特务分室附属巡视神父托雷士.伊库斯并没回答。只有在沉默当中,对著地板再度扣下了扳机。  

「!」  

随著一声模糊的悲鸣,原本已经醒来的吸血鬼身体又垮了下去。  

「托...托雷士!」  

「我不会杀他。我还有话要问...对了,奈特罗德神父,你怎麼会在这里?和崔斯坦号有关?」  

「是...是啊,听说那个吸血鬼所属,名子叫『恶之华』的组织根据地就在这里,不过我来迟了一步,出现了这麼多牺牲者...」  

「『牺牲者』?不,是你弄错了。」  

托雷士一边换著弹匣,一边不带感情地告知。  

「倒在这里的并不是吸血鬼的牺牲者...而是吸血鬼。」  

「...!所...所以是你杀的!?可是为什麼!?」  

「无法回答。资料不足。」  

冰冷的视线扫向了二楼。  

「绑架事件的被害者全都成了牺牲品...无法探问事实。」  


「怎麼会这样。我听说遭到绑架的都是没有亲人的孩子...唔!?」  

托雷士堵住了同事的嘴巴,视线快速地朝黑暗当中移动。不过夜晚正如死亡般寂静,完全嗅不到生物的气息...  

「...这是什麼声音?」  

「在那边。」  

枪口指著厨房里面。有衣服摩擦的细微声音从酒柜的门透出来。  

「...『恶之华』的成员应该有二十人以上。」  

「肯定。预估剩馀数目是十二只...准备突击。」  

由静入动--淡然的声音,带起的却是连死人都要跟著跳起来的连声巨响。  

就在铁门如同蝶翅般飞起来的刹那,托雷士的身躯化成了一阵飓风。M13枪身所装设的强光电筒划破了黑暗,超大火力袭向在光圈中央蠢动的人影--  

「托...托雷士!住手!先等一下!」  

亚伯飞身而出,抓住了同事正要扣下扳机的手腕。  

「不...不要开枪!这孩子是...」  

蹲在光影里头的东西--金发少女瞪大了咖啡色的眼睛。  

I  

「呃...这样好了,先把你的年龄和名子告诉我。」  

「艾莉丝.华兹麦尔。花样年华的十七岁。」  

「十七岁啊...咦?我记得昨天问的时候,你是说十八岁啊?」  

「女人的年龄是很奇妙的。」  

「...你听我说,艾莉丝。」  

亚伯推了推活像牛奶瓶底的圆框眼镜,换上强忍头痛的表情。他把之前用心书写的笔记啪地一声阖上--  

「我拜托你,能不能认真点回答?」  

「可是人家好无聊嘛。」  

女孩给了一个过於直接的回答後盘腿坐在床上,把头扭向一旁。由短发所点缀的那张白净脸孔,清丽到足以用「美少女」这字眼形容,此刻脂粉未施,细细的双腿踢呀踢的,看起来还不到十四岁。  

就在十天前,她在即将遭到吸血鬼染指之前获救,然後收容在这所修道院,当时她连话都说不清楚。现在应该已经恢复,不过却还是不肯好好说话。  

「你想想,我被关在这麼偏僻的地方,每天就看这些资科...到底要我讲几次你才甘愿?」  

「那是因为你每次讲的都不一样...这是要给上头看的报告。要是不好好写,我就会挨骂。」  

神父隐藏在眼镜後面的眸子里浮现了畏怯之色。看来是想博得少女的同情。  

「是吗...你也很辛苦啊,神父。」  

「是很辛苦。你听我说,我的老板非常恐怖。之前提报告书的时间晚了,她就一边磨指甲,一边用加倍温柔的口气问我说『最近很忙喔?』那时候我还以为我的眼睛会被挖出来咧...怪了,怎麼是我在讲?」  

「嗯嗯,你就全招了吧。说出来会比较轻松。」  

「是我在问你话!拜托你帮帮忙好不好?」  

看著对方泫然欲泣的表情,少女--艾莉丝咯咯了笑起来。不知是为了保护证人还是什麼原因,这种完全找不到娱乐的实质软禁状态,要说还有什麼乐趣,大概就是戏弄这位非好脾气的神父了。  

「既然你那麼可怜,那我就帮帮你吧...不过你要请我吃点东西。」  

「...好吧。」  

亚伯瞪著枯燥乏味的病房,一边认命地点头。只要想到上司从细框眼镜後面盯著自己的眼神,自己掏点腰包根本就是小意思。  

「你想吃什麼?请说吧,不要客气。」  

「巧克力蛋糕和糖栗子。」  

「了解,巧克力蛋糕和糖栗子...」  

右转之後准备走出房门的神父突然停住了脚步。然後像处理炸弹般的动作拉出了钱包。眼巴巴地盯著里面。  

「...菠萝面包和橄榄面包可以吗?」  

「...」  

艾莉丝朝著认真提问的神父丢出了枕头,然後仰头望天。  

「神啊,这种没用的神父,我居然还指望他,我真是笨啊...可以啦。快去买吧。」  

「没问题。我会尽快...呜啊!」  

快速走出房间的亚伯突然整个人往後仰。不声不响猛然打开的房门,就直接撞在他的脸上。  

「呜呜!主啊,脸好痛...啊...嗨,托雷士神父。」  

「...你在干什麼?奈特罗德神父?」  

托雷士用长相端正却毫无表情的脸庞,俯视著蹲在地上鼻血直流的亚伯。不高大却相当匀称的体格。严谨整齐的修士服--还有不知从哪来的硝烟气息。  

「你这家伙,要进淑女的房间,至少先敲个门吧!」  

「不必,没时间。」  

托雷士.伊库斯巡视神父用整齐到有点过头的步调走进了房间,然後把几本资料丢在床上。  

「凯特修女传来消息。小女孩的收留地点已经决定了。准备离开这里。」  

「啊...她的收留地点确定了?」  

亚伯还是蹲在地上、鼻孔里塞著面纸,用不可思议的表情仰望同事的脸。  

艾莉丝之前所待的地方,职员已经连同吸血鬼全部遭到杀害,所以决定加以封锁。不过这个被吸血鬼绑架过的女孩,愿意收留的好人恐伯不会太多吧?  

「罗马的圣拉结修道院要收留她...凯特修女似乎动用了一些私人关系。」  

「啊,这下子又欠她一个人情。嗯,圣拉结的设备齐全,工作人员也很优秀...啊,你会讨厌离开这个城市吗?艾莉丝?」  

亚伯担心地瞄著艾莉丝只顾著啃咬小指、沉默不语的脸。既然设施已经消失,又没有可以投靠的亲人朋友。那麼她也就别无选择...  

「无所谓。到哪边还不是一样...什麼时候要带我到罗马?」  

「今晚。」  

「今晚!?」  

戴眼镜的神父和金发女孩同声惊呼。时间已经是下午。这样未免太仓促了点...  

「今晚你的监护人会到中央车站接你。奈特罗德神父,由你负责带她过去。」  

「好、好...那托雷士你呢?」  

「去医院。」  

正要走出房间的时候,托雷士带著清冷的目光转过了身。  

「之前杀害同伴的吸血鬼已经恢复意识--我去进行查问。」  

神父朝著啪一声阖上的大门摆了摆手,艾莉丝则用实在算不上友善的视线紧盯著他看,然後开口问道。  

「...好啦,现在你只要负责打混就行罗?」  

「才怪,这下子我麻烦大了。」  

亚伯抓了抓头。  

前几天的劫机事件--目前只查到犯人是趁飞行船停在玛希里亚过境机场的空档闯入。除此之外,所有细节还陷在五里雾中。劫机犯所属的吸血鬼组织--「恶之华」(Les  
Fleurs du  
Mal)只是一个小小的乡下派系,不可能有掀起如此大型事件的能力。即使想调查它的背後关系,根据地也已经遭到破坏....  

「好了,没时间了,还是早点把报告书弄好。首先是你的年龄...」  

II  

「过程很顺利...应该是太顺利了,所以目前正在降低药品以及圣水的使用量。」  

走出通往特别病房的直达电梯之後,负责带领的医师对来访者提出说明。  

「根据指示,圣水的使用量已经减少。再过个5分钟应该就可以问话。」  

「了解。」  

托雷士冷冷地点头,然後再度陷入沉默。  

圣西蒙综合医院--是位於玛希里亚市南边郊区的教廷直辖教会医院。地面六楼以内都是一般普通病房,最上面这一层楼则是教会专用的隔离病房。暗沉的寒气加上昏黄的灯光,让整个病房飘散著冥府般的气息,不过年轻神父的扑克脸却完全不为所动。  

「马上开始问话。备好房间。还有,其他吸血鬼的验屍报告做怎样?」  

「所有的外伤都是撕裂伤。齿痕一致,可以肯定是那个吸血鬼所杀害的。不过他为什麼要对同伴下手...」  

「这个部分我会进行调查--还有没有其他报告?」  

「这个嘛,首先是解剖的部分--」  

一声尖锐的惊叫,盖过了医师正在做报告的声音。有一个护士从走廊成排大门当中的某个门狼狈万分地走了出来。然从紧抓著医师,嘴唇像缺气的鱼一般不断开阖。  

「怎...怎麼回事!?」  

「死、死掉了...」  

「什麼?你说谁死掉了?」  

「病人...病人被杀了!」  

「!」  

托雷士穿过钢铁材质的大门,把视线移到床上。直到昨天还横躺在上头的吸血鬼已经不见踪影。弹开来的拘束具像死蛇般散落在地,床单上只剩下用红色油彩所画出的逆十字...油彩现在还在往下滴。  

托雷士仰望高耸的天花板。紧贴在昏暗照明之间的是--  

「咿!」  

医师瞥了病房一眼,然後发出短促的悲鸣。  

紧贴在天花板上的就是那名壮汉。眼球突到快掉出来似的,嘴里露出了尖牙,早已变色的舌头则吊挂在那里。  

「我...我到的时候,就已经没了脉搏...」  

「到...到底是谁干的...你马上去叫院长过来。」  

「好...好的。」  

「--慢著。」  

一个冷冷的声音,拦住了坚强地一边抹泪一边走出房门的护士。  

「你说『没了脉搏』?人在那种地方,要怎麼量到脉搏?」  

--之後所发生的事,连旁观的医师都搞不清楚状况。  

托雷士手中像耍魔法似的变出了手枪,雷射瞄准器跃出的红光射向了护士的额头。不过在这个时候,目标却用弹簧般的速度飞奔到走廊。铁门从对面闭合。然後传出门闩上的声音。  

「咿!」  

医师抱著头趴了下来。随著一阵巨响,门上裂开了一个大洞。不过托雷士飞奔到走廊上的时候,护士早已失去踪影。  

「...杀人灭口!?」  

托雷士短短地嘟哝了一声,然从把枪口指向有著防弹玻璃与铁窗的窗户。快速九发连射--周围的混凝土化成了蜂窝。然後随便一踢,窗户就连著整片墙壁被掀开来。  

「去叫警卫。」  

托雷士对著软瘫在地的医师留下短短的一句话,然後穿过了大洞。  

地面七楼--神父在刹那间移动了整整二十公尺的距离,脚下的石板四散飞溅。不过托雷士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停滞。他一路用机械化的正确动作替换著弹匣,再度闯入了医院内部,直接冲向快到黄昏人潮却依然汹涌的挂号处。  

这时护士正好从里面跑了出来。看到托雷士面无表情逼近过来的身影,护士的动作静止了片刻--  

「不准动,梵蒂冈!」  

惨叫声随之响起。  

一对母子正碰巧经过--护士撞开了看似母亲的年轻女性,夺走了孩子。然後用之前藏在身边的散弹枪指著眼睛骨碌骨碌转的小婴儿。  

「不..不准动,你要是敢动,这小鬼就...」

可是,托雷士的动作并没有改变。他神色自若的举起手臂,瞬间扣下扳机。  

爆炸声...连大象都会当场暴毙的冲击力,将护士炸飞到空中。护士的身躯撞上电梯门摔到倒在地的时候,腹部出现了拳头大小的窟窿。  

「抗紫外线凝胶...是『恶之华』的馀孽!」  

托雷士对受到惊吓而开始抽筋的婴儿视而不见,转而拾起掉落在地面上的小瓶子。抗紫外线凝胶--可以完全隔绝阳光中的紫外线,让吸血鬼白天也能在户外行动。不过被人类社会进行严格管制,所以很难得看到...  

托雷士一把抓起被染红的头发,用单手将濒临死亡的护士往上提。  

「我问你,在十天前,你们杀了自己人...原因是什麼?那里发生了什麼事?」  

「...嘻嘻嘻!哇哈哈哈哈哈!」  

已经透露死亡气息的护士脸孔浮现恶毒的笑意。沾染血污的嘴唇撇了一撇。  

「别指望我会告诉你!哈!去死吧!该死的教廷走狗...咿!」  

笑声被枪声给打断了。护士仍然悬吊在半空中,身体扭曲抱著被轰掉的右手--  

「要杀你们,就得破坏脑干、颈椎或心脏...也就是说,这种程度的伤你还死不了。不过痛苦依然存在。」  

托雷士无情地道出事实,然後用烧成红色的枪身戮进护士腹部的枪伤窟窿。像在刨挖似的转了一圈,然後迅速拔出。  

「...你打算说了吗?」  

「...」  

渗血的嘴唇发出了两三个单音。托雷士仔细听完破碎的句子,接著丢下濒死的吸血鬼,兴趣全无似地转过身去。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并没有纯粹的受害者。」  

在短暂自言自语的神父面前,人墙就像太古预言家渡海一般开出路来。所有的面孔全都透露著恐惧,就像目视著怪物前进的老鼠一样。其中惟有一个,浮现的是与恐惧有所不同的表情--也就是愤怒。  

「你...你不是人!」  

丢出的花瓶打中托雷士的背部。回身一看,年轻母亲手里抱著全身僵硬口吐白沫的婴儿,直勾勾地瞪著神父。  

「你不是人...你不配当人!」  

「别...别这样,你会没命的!」  

四周的人虽然劝她住口,可能失去儿子的母亲却难以平息愤怒。对著神色漠然的神父,她吐出了憎恨的叫声。  

「要是这孩子有个三长两短,我就要你偿命!绝对饶不了你!」  

「...」  

根据托雷士的模拟推断,在当时那是最佳的处理方式,就算采取其他方法,至少会有四人到九人死亡。恐伯连婴儿都会被当成人质,最後面临遭到杀害的命运。不过他认为没必要解释。只是静静地将右臂举向质问者的方向。  

「『不是人』?肯定。」  

「!」  

模糊的枪声--飞溅的暗红色液体将年轻母亲的脸沾染得斑痕点点。  

「咿...咿...」  

摊开的裙子下面出现了一片水洼,正冒著热气朝四周扩散开来。  

眼前是神父用来保护她的右臂,迸射出蓝色火花和深红色的皮下循环剂。绝缘材质的人工皮肤翻卷起一大片,原本应该打爆婴儿头部的散弹,射入了形状记忆塑胶所制成的人工肌肉里面。  

「我是教廷国务院特务分室派遣执行官HC--ⅢⅩ--『神枪手』」  

托雷士边保护母子俩,一边将M13的枪口对准电梯方向。他瞄准了用最後一丝气力,抓著散弹枪的护士那张被憎恶所扭曲的脸。  

「还有,我不是人--而是机械。」  

吸血鬼的头部,随著枪声漂亮地爆开来。  

III  

「那我就送你到这里。」  

天已经暗了一会,中央车站却还是挤满了正要出发及结束旅程的旅客。  

「那接下来就由这位露易丝修女负责陪你。不可以任性喔。」  

「你好,艾莉丝。」  

年纪尚轻的修女露出美丽的微笑,接著伸出了手,艾莉丝的眼光却只瞥向一旁。她不悦地瞪著亚伯位於高处的脸孔--  

「你不来吗?」  

「抱歉,我还有工作要做...哎呀,原来你会寂寞...啊呜!?」  

艾莉丝抛下抱著被踹的小腿跳来跳去的神父,回望著四周。  

「厕所在哪里?」  

「要找厕所,火车里头也有。」  

「会摇的我不要。」  

神父一脸沮丧地望著别过头去的少女,最後还是被打败似地叹了口气。  

「哎,你又耍任性...露易丝修女,火车是几点出发?八点十分?五号月台?好,艾莉丝,我们走吧。厕所好像在哪边。」  

「你干嘛也跟著来啊!」  

「好啦好啦...啊,露易丝修女,麻烦你在月台上等我们。」  

亚伯一边推著吵闹不休的少女的背,一边步上了月台。  

大厅相当热闹。以抵达旅客作为目标、帮旅馆招揽生意的人,还有想在收店之前把货物给卖出去的人,各种声音此起彼落。  

「来,这个给你...要好好珍惜喔。」  

「送给我...?」  

亚伯从某个小贩买来的是只小黑猫娃娃。他把变成钥匙圈的小猫挂在艾莉丝的袋子上--  

「是临别礼物。你不是说喜欢猫吗?」  

「...谢谢。」  

「不要客气。」  

神父微微点头,还是摇摇晃晃地走著,不过那张侧脸看起来却更加温柔了。彷佛热爱这世界所有似的,喜孜孜地望著喧嚣的人群。  

「艾莉丝,你养过真正的猫吗?」  

「之前养了好多...真正的妈妈和爸爸还在的时候。」  

「...」  

神父的笑容出现少许的阴影。不过女孩彷佛可以读心似地--  

「没关系,我不在意。很久以前的事了。」  

快速闪过卖果汁的胖婆婆之後,艾莉丝低语著。  

「妈妈和爸爸...是自杀的。」  

「自杀?」  

「殉情...不过也可以说是我杀的。」  

不是自杀吗?神父虽然心里这麼想,不过却没有说出口。一边在少女身旁踱步,一边困惑地低下了头。  

「...我很抱歉。」  

「我不是说过了,没关系啦。我不在意。这种小事,有什麼好在意的?」  

艾莉丝甩了甩金黄色的秀发,露出小型肉食动物般的笑容。  

「我告诉你,我是不会被小事所打败的。」  

「噢,好坚强啊。」  

「不这样要怎麼生存...要是这点小事就被打败,结果只会被别人吃了。算了,在教会里过头著安稳生活的幸褔人是不可能明白的。」  

「抱...抱歉。」  

「这世界上都是敌人...一不小心就会被杀。」  

艾莉丝喃喃自语像在说给自己听似的,侧脸像陶瓷玩偶般坚硬。她的同行者只能用带著哀伤的眼神,侧望著她那不管说什麼都会被反击回来的神情。  

「不过,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什麼?」  

突然听到这句话,这回吃惊的人换成少女。  

「什麼意思?」  

「不要把全世界都当成敌人...至少还有我支持你。」  

「啥?」  

这个疯疯癫癫的窝囊神父--亦步亦趋地走在身旁的高个子神父,艾莉丝甩狐疑的眼神仰望著他,最後才从唇边浮现出一抹笑意。  

「喔--难道你对我有意思?」  

「啥?」  

白皙的脸孔瞬间听懂了她的句子,忽而转白,然後开始迅速地朝左右方向摇晃。  

「怎、怎麼可能!我可是侍奉上帝的人!怎、怎麼可能对你有意思...」  

「什麼嘛,真没意思。」  

艾莉丝露出小猫逗弄老鼠的笑意,然後噘起了嘴唇。轻轻伸出的手指顶住了亚伯位於高处的额头--  

「不过我还是有点高兴,神父。所以呢...」  

「所以什麼?」  

「抱歉啦。」  

刹那间,亚伯的视线变成了一片黑暗。  


「...咦?」  

这里是哪里?  

发现自己站在某个走廊及铁门的前面,亚伯反问著自己。记得前一刻的自己是在...  

「奇...奇怪?」  

自己刚才是在什麼地方?  

完全想不出来。不过这扇铁门好像在哪里见过。感觉不太舒服...想必有什麼讨厌的回忆。不过连这个部分也一并消失在记忆库里头。  

由走廊窗口可以看到蓝色的风景,从看得到满天星星这点来判断,现在的时间应是晚上。可是不晓为什麼,脚下正发出眩目的光彩。  

「这...这里是...」  

亚伯发现自己心跳快得异常。  

开展在脚下的是巨大的蓝色圆盘。那是鲜豔的蓝色、配上茶色和绿色的美丽行星。覆盖在四处、宛如白色棉花般缓缓移动的东西,为景色增添了一抹生机。  

(对了,这里是...)  

亚伯仰望著铁门,浅浅地叹了口气。心里有某种不知名焦虑缓缓升起。彷佛封锁在过去的记忆封印遭到了破解,有种极其不祥的阴影正在蠢动。  

亚伯轻轻地把手放在门上。闪耀著微微光芒的门寂静无声地朝左右两边打开,紧锁在里头的黑暗流洩了出来。  

「嗨,亚伯...你来得真慢。」  

高个子的男子朝著他这里转过身来。  

因为背对著窗,脸孔变成了剪影。不过亚伯认得这个人。他知道在那金发底下有著白磁般的美貌以及沉稳的笑容。不过这股叫人窒息的血腥味是从哪来的?男子手里所拿的那个又是什麼...  

「你应该觉得高与。负面要素已经排除了。」  

男子把手里所拿的东西举给亚伯看。带著铁绣的异味瞬间变得浓郁。  

「已经没有人可以妨碍我们的计画...叛徒被我给吃了。」  

「...!」  

男人手里所拿的是--红发与褐色肌肤,宛如女神般的脸孔,在被蓝色光芒照耀的那一刻,亚伯迸出了无声的惨叫...  

「您怎麼了?神父?」  

「...咦?」  

亚伯俯视著眼前。一个矮个子、略显豊腴的站务人员正在担心地仰望自己。  

「您哪里不舒服吗?」  

「不舒服...?」  

亚伯呆呆地重复著对方所讲的话。额头浮现的汗珠沿著下巴滴落下来。  

四周还是一样的喧闹--忙碌交错的人潮依旧川流不息。只有几个看似好奇想凑热闹的路人正朝著这里张望。  

「瞧您脸色发青啊...要不要带您到医务室?」  

「啊,不用了,我没事。不好意思。」  

亚伯甩了一下头,然後眨一眨眼睛。刚才那是怎麼回事?才被那个女孩稍微碰了一下,结果突然间就...  

「对...对了,艾莉丝!?」  

亚伯慌忙地看著四周。  

却已遍寻不著少女的身影。  

IV  

「我不怕。」  

艾莉丝快步走在白色日光灯闪烁的地下道,一边自言自语著。  

这条施工用的地下道白天还有工作人员出入,不过入夜之後的这个时间就已杳无人烟。只要出了车站,就是再妥当不过的逃亡之路。  

「我不怕...」  

对於逃亡她早已经习惯了。  

收容设施、有钱的善良人家、巷子里的屋檐下...每个地方都只是暂时的居处。  

自己永远是孤独的。偶尔也会有人对她表示怜悯,可是只要察觉到「力量」的存在,马上就会弃她而去。不,甚至有不少人会转而追杀她。  

『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就算说过这种话,那个人还是不可信任。要是被他被发现了「力量」...  

「啊。」  

耳边传来一个细微的声响。黑暗的地面上有个小小的影子。那是挂在背包上的布娃娃。小猫圆滚滚的眼睛映著日光灯的光芒,艾莉丝眼神残酷地俯视它。  

「哼,这种便宜货...」  

这种便宜货,就算卖了也不值钱。这种便宜货...  

「哼。」  

艾莉丝再次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然後弯下腰来。用手指捞起肮脏的小猫--突然之间,几根金色的头发随著爆炸声飘散在风中。  

「...咦?」  

正以为背後墙壁冒出青色的火花,四周就跟著暗了下来。发现子弹从头部掠过。打中墙上的配电盘,则是过了一会之後的事。黑暗中有著血一般的红光,艾莉丝反射性地往後仰,第二发子弹就从鼻尖上面掠过。  

「咦...咦!?」  

有人朝著我开枪!?是谁!?为什麼!?  

伴随著恐惧转过身来的艾莉丝,背後亮起了一个红点。彷佛被这道不祥光芒引导而来的第三发子弹,直接射向了心脏--  

「危险,艾莉丝!」  

有个人影从一旁飞身而出,撞开了艾莉丝。就在黑暗、恐惧与枪声的回响当中,两人的身躯交缠著滚向柱子的阴影下方。  

「咿!咿...」  

「冷静点!不要紧的!」  

那人抱著艾莉丝,轻声说著。  

「不要紧,冷静点...」  

「神、神父...?」  

在黑暗之中看不到对方的脸。不过听那个声音,明显就是高个子的神父。  

「你、你、你怎麼会在这里...」  

「有话待会再说...快跑!」  

在黑暗之中下起了枪林弹雨。枪击的力道如此惊人,连水泥柱都化成了弹痕斑斑的蜂窝。两人正要跑向下一点避难地点...  

「!」  

突然间,神父整个人僵硬的往前扑倒。即使如此,最後还是躲进了柱子的阴影底下,只能说他是侥幸。在这样的黑暗、密集的障碍物当中还能正确地射击,枪手的技术实在叫人惊叹。  

「神...神父!神父!」  

艾莉丝的呼喊并没有得到回答。耳边只听到不规则的喘气声。鼻腔之中溢满了绝望的血腥味。在黑暗的底层有机械化般规则无比的脚步声逐渐靠近...  

预备灯一边闪烁著一边亮起。  

虽然有点迟,不过预备电源似乎开始运作了。在淡黄色的灯光中,傲视两人的巨大枪口以及紧握住它的男子面孔慢慢在眼前浮现。  

「不...不可能!你怎麼会...」  

亚伯一边按著被打中的大腿,一边虚弱地喊出了袭击者的名子。  

「怎麼会是你...托雷士!」  

V  

「托、托雷士,这是怎麼一回事...」  

「那女孩我调查过了。」  

神父的声音带著硝烟的气息,宛如死者般寂静。枪口正对著亚伯--正确的说,是对著躲在亚伯身後的少女纹风不动。  

「一开始是二年前--她的生父枪杀了妻子然後自杀。後来她虽然被收养,养父也在当天晚上用猎枪射穿了自己的头。接下来是一年前,在这女孩所待的设施中发生事件,有八名男孩以凶器彼此械斗,分别受到轻重伤。原因至今不明...」  

欠缺抑扬顿挫的声音,让少女的脸色开始发白。她藏不住牙齿打颤的声音,在亚伯身後缩起了身子。  

「接下来是前些日子的酒吧事件--终於找到那些家伙自相残杀的原因。那不是单纯的集体冲突事件。是这女孩在操纵他们,让他们自相残杀。根据异端审问局的回应,已经将她认定为『魔女』身份」  

「接触式精神感应!刚才果真是你...」  


在「大灾难」之前,人类已经解出了自身遗传基因的秘密,得以自由地加以操控。「魔女」就是在这个时期接受基因更动者的後代子孙。精神感应、念动力...若是依照当时的称呼,应该是指能够使用「ESP」、读取他人思考、不用动手就能移动东西之类的超能力者。加上「应该」是因为在「大灾难」之後,吸血鬼和人类开始交战,魔女和吸血鬼同样是触犯禁忌而遭到猎杀的生,目前已经濒临绝。不过偶尔会有重现祖先能力的超能力者出现--  

「慢著!呃...我承认她有特殊能力。可是这一连串事件是不是和她有关,你不能未经调查就--」  

「重点不在於个人意愿。必须考量的是她本身就构成了危险因素。从酒吧里只有这女孩单独生还的事实来看,很可能那群吸血鬼打从一开始就是要挑战这女孩的力量...结果这女孩一旦发挥之後破坏力有多强,你自己也看到了。」  

月色之下的惨剧--万一同样的情形发生在大都市或军事基地...  

「那女孩不是人类。她是个人形炸弹。必须在落入他们手里之前先加以处分...听懂了就让吧,奈特罗德神父。」  

「...我拒绝。」  

随著低沉而清晰的回答,亚伯拔出了腰间的左轮手枪。  

「我答应过她--我要帮这个孩子。」  

「...你要跟我动手?『吸血鬼猎人』?」  

从配电盘上垂下来的高压电线发出乾裂的声响。蹦出的火花将三个人的影子映照成一片苍白...  

在带电般的片刻走到尽头之後,「神枪手」静静的点头。  

「好吧。既然你这麼说,那我只好照办。」  

「太好了...你可以谅解吧?」  

「肯定。没有其他足以采取的手段。Ax派遗执行官亚伯.奈特罗德的敌我识别信号即将抹消--」  

「!?」  

如果他是人类,这种感觉应该就叫做「杀气」--在零点几秒之间,托雷士的瞳孔已经由脊椎内流体思考结晶的常驻战术程式,更改为歼灭战模式,扩张成带有寒意的一抹蓝色。  

「根据教会法第一八八条违反职服务条款...亚伯.奈特罗德,必须将你排除。」  

「快抓住我!」  

就在亚伯抱著少女侧飞出去的时候,托雷士的身体也像电影停格般消失无踪。  

「呜!」  

亚伯的手指正要扣下扳机,黑暗中迸现的火药却快了一步,把他的左轮手枪弹飞到空中。间不容发的第二发子弹正确无误地朝前额飞来,贯穿了空中的残影。  

「没用的,奈特罗德。凭你的配备是逃不了的。」  

第三发子弹飞来,正确无误地锁定了亚伯拖著脚跟往前走的身影。两人飞身躲藏的柱子出现巨大的弹痕。  

突然间,亚伯跳了出来。似乎为了捡拾落在那里的手枪。不过..  

「慢了○.四三秒。」  

「神...神父!」  

肩膀受到了撞击,亚伯无声地翻倒在地。视线因剧痛而扭曲,在捕捉到近在咫尺的手桧以及另一个东西之後开始呻吟。  

(那是...)  

规则的脚步声逐渐靠近。在间隔两公尺的位置站定。  

「一切都结束了,亚伯.奈特罗德。」  

「...那又怎样?」  

浑身冒汗的亚伯所吐出的台词,让人觉得根本是在逞强。  

托雷士的能力确实具有压倒性的优势。完全找不到可攻的弱点、或是逃脱的缝隙。只是..  

「住、住手!你想杀的人应该是我才对吧!?既然如此,那就...」  

「...」  

玻璃眼珠映照出少女意图保护神父的身影,在刹那间看起来有点动摇。不过扣在扳机的手指还是无情的按下--  

突然间,托雷士的身体随著奔腾的蓝白色火花剧烈地往後仰。  

「...!」  

蹒跚後退的杀戮玩偶名符其实地变成了坏掉的玩偶,膝盖直接著地。以右腕为中心,蓝色的电光像蜘蛛巢似的覆盖著他的身体。  

「艾莉丝,快逃!」  

亚伯丢下了依然火星乱迸的高压电线,大声叫道。  

「你在干什麼,艾莉丝!快逃啊!」  

「神...神父你也一起走!」  

两人拚命爬上阶梯转入大厅的时候,发车铃声已经开始响起。月台上诡异地毫无人烟,只见到冒著蒸气的火车。  

「奈特罗德神父,这到底怎麼回事...?」  

「露易丝修女,这孩子就交给你了。」  

「神...神父!」  

亚伯把少女推向奔跑前来的修女,然後朝背後转身。有一个人影踩著僵硬的脚步走上了月台。见到这幕光景的艾莉丝发出短促的惊叫。  

「是、是他...!」  

「艾莉丝...」  

亚伯按住少女的肩膀。  

「去吧...这里由我来想辨法。」  

「可、可是...」  

神父的圆框眼镜深处浮现温柔的笑意,艾莉丝原本想握住他的手,中途还是放弃了。只有像碰触热汤似的,捏住了他的指尖。  

「为什麼...为什麼你要这样?」  

「啊?你说什麼?」  

「为什麼要救我这种怪物...」  

「不可以这样说自己哦。」  

亚伯笨拙地眨了眨眼,然後笑道。  

「你不是怪物,因为...」  

「走吧,艾莉丝。」  

虽然不确定发生什麼事,不过看起来还是非比寻常。露易丝修女的美丽脸庞带著紧张神色,拉住了少女的衣袖。  

「我虽然不清楚状况,不过别让这个人的一番苦心白费了。」  

「可、可是...」  

「...去吧。」  

亚伯默默按著艾莉丝的肩,将她送上客车的阶梯。依然被拉著袖子的身影消失在门的另一头--  

「再见了...神父。」  

一个像野兽般迅速的吻。  

少女伸长背脊递上的唇和神父的唇交叠,列车同时发出汽笛声开始移动。站在阶梯上头朝这儿眺望的少女身影逐渐变小,神父带著一丝苦笑目送著她--然後再度转身,跟就在他前方的另一位神父面对面。  

「太迟了...她已经走了。」  

「...似乎是这样没错。」  

托雷士垂下了巨大的手枪,面无表情的点头。可以看到终於察觉有异的站务人员正往这里跑来。寂静无人的月台开始变得糟杂而慌乱。  

「不过,要放心还太早了点,奈特罗德神父...我还没有放弃。」  

托雷士回望站务人员,用乾涩的声音下令。  

「联络下一站,叫他们停车。」  

「下一站?」  

站务人员用诧异的神情回望著他。  

「并没有下一站...刚才那是回送列车。」  

「什麼?」  

亚伯的嘴张得大大的。连托雷士也找不到接口的话而保持沉默。  

「回...回...回送列车是什麼意思?」  

「噢,那是要送进车库里的车辆...」  

「请问...两位是国务院的人吗?」  

一个温柔的声音叫住了两位无言以对的神父。将豊膄的身体挤进修女服的某位年长女性,正从站务人员之间探出圆圆的脸蛋。  

「不好意思,我来迟了...噢,我是从罗马圣拉结修道院派来的露易丝修女。我要带的女孩子--是叫艾莉丝是吧?她人在哪里?」  

VI  

「哈!教廷真是太天真了!」  

嗤笑声正从穿著修女服的吸血鬼--米蕾尔.曼森长长的利牙尖端滴落,黏稠的视线继而向了猎物。  

「我们总算见面了,小怪物。是不是该说声『你好』啊?」  

「无聊的招呼就免了吧,老太婆。」  

手上铐著手铐,小小的身体也被大锁固定著,艾莉丝看起来还是气力十足。只见她朝著因为「老太婆」三个字而挑起眉毛的吸血鬼忿忿地破口大骂。  

「反正我们马上就要分开了...在下个转角就要跟你说『再见』!」  

「分开?别说傻话了。之前的手下比较笨,这回可就不一样了...我已经查过,你的『力量』必须在接触到对方的情况下才能使用。」  

「...!」  

金色的头颅被粗暴地抓住。小小的嘴唇溢出了悲鸣。米蕾尔看似愉悦的听著,利牙一边朝後仰的喉咙靠近。  

「脸长得这麼可爱,结果却是恐怖的怪物...不过蔷薇十字团会很开心。我们『恶之华』再也不会因为地处乡间而难以出头了。」  

「蔷薇...十字团?」  

那是什麼?难道除了他们,还有其他吸血鬼?  

「听说他们很想把你弄到手...你藏在哪个设施,也是他们说的。」  

「...!」  

所以从一开始,这些人就把自己当成了目标...  

「你这个恶魔!居然...居然害死大家!」  

「哟,你有资格说这种话吗?」  

我通通知道哦--金色的眼睛露出了嘲笑。父母、养父、还有曾经待过的设施里那些少年...  

「真是,受不了你这位小姐。你身边的死人可是堆积如山啊。跟你相比,我们还算善良的哩。」  

「我...我...」  

艾莉丝虽然意图反驳,最後还是咬著嘴唇沉默不语。  

是啊,或许被称为怪物也是理所当然的--能够触及他人内心、然後加以扭曲的可怕『力量』,曾经违逆自己的意愿,四处遍撒灾难的种子。  

最初的牺牲者是在故乡村落意图对她施暴的司祭。他一边流泪,一边朝著自己的胸口插入十字架。後来双亲自杀是因为对她的『力量』感到悲观,养父的自杀则是她造成的。他察觉到艾莉丝的能力,准备要射杀她。拚命抵抗的艾莉丝别无选择,只好使出了『力量』,让养父将原本准备射杀养女的猎枪,对准自己的头颅...接下来则是前几天的酒吧之夜。  

(神啊,其实我并不想杀害任何人...)  

「没有人会留在你身边。」  

彷佛看透了少女心中翻搅的思绪似的,一个黏腻的声音钻入了耳朵。  

「你是怪物。你既不是人,也和我们不一样...完全没有同类。」  

「...」  

艾莉丝的眼神畏怯地游移著。  

四周是全然的黑暗--这班穿越隧道的列车,乘客只有艾莉丝以及包围在她身旁全副武装的十个吸血鬼。就算逃离了这个地方,下回大概又换成人类来追杀她。  

「我没有任何同伴...」  

艾莉丝用溼润的眼睛望著逐渐迫的隧道出口,肩膀因为绝望而颤抖。  

这个吸血鬼说的没错。自己并没有同伴...身为怪物的自己是孤独的...  

「我、我...」  

「艾莉丝啊啊啊啊啊啊啊!」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叫著少女的名子。  

「那、那是什麼!?」  

紧临著穿出隧道的列车,圆框眼镜的神父正漂浮在夜空中。不,不对,他并不是漂浮著,那是...  

「空...空中战舰--是教廷!」  

优美的曲线、清晰可见的罗马十字--全长三百公尺的超巨大飞行船在不知不觉之间正和列车并列行进。  

「凯特!再靠近一点!」  

高个子神父抓著吊箱垂下的绳子,模糊不清的叫喊。  

「我要跳下去!再靠近一点!」  

(不可能再靠近了!还有,亚伯神父,这真的是公务吗?有得到卡特琳娜大人的许可吧?看你突然把我叫来...)  

「许可当然是OK...回头我会去徵得她的同意!」  

(什麼!?你刚说了什麼?这个没用的神父,你不觉得刚刚的发言非常不妥吗!?)  

「无所谓啦,再靠近一点...哇啊!?」  

耳边传来的是慢了一拍的悲鸣声。  

喷著口水大声嚷嚷的神父手滑了。正巧吹过的强风吹弯了绳子,坠落的神父画著大大的抛物线...  

「呜...呜哇哇...呜啊啊啊啊啊!」  

神父随著破裂的玻璃和惨叫声一起掉进了车内。让神父呈抛物线坠落的绳子直直撞上了窗户。从绳子上面弹开的亚伯脸部直接著地,直到撞烂了两、三个座椅才终於慢慢停住。在吸血鬼的凝视与沉默中,整僤人就像死了一样动也不动--  

「呜呜、还以为我没命了...噢,让你久等了,艾莉丝。」  

「神、神父...」  

望著勉强站起身来的神父脸孔,艾莉丝愕然地张开了嘴。  

「为什麼...为什麼要这样?」  

「你真是的,我不是说过了吗?」  

肩膀及大腿所包的绷带正一点一点地转红。即使如此,苍白的脸孔还是挂上活力十足的表情,然後笑道。  

「因为我是站在你这边的--就是这样。」  

「...你到底是有胆量,还是纯粹的傻瓜?」  

叫人牙龈发疼的声音搔抓著鼓膜。  

女吸血鬼把超过三十公分长的指甲插入了墙壁。一边将钢板像薄纸一般地卷起,一边瞪视著不速之客的面孔。  

「居然敢单枪匹马闯进来...看来你是有接受屠杀的心理准备是吧,梵蒂冈!」  

「你们是『恶之华』的同夥吧?我要依八十件杀人、强夺血液、诱拐未成年罪嫌将你们逮捕。强力奉劝你们,请解除武装,迅速投降!」  

神父一边严肃地推了推眼镜,一边提出警告。  

「哈!笑死人!你一个人能怎样!?」  

「否定--谁说他只有一个人?」  

冷冷响起的声音,盖过了米蕾尔的叫骂声。  

所有人同时抬头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在下个瞬间,天花板已经随著爆炸声一起碎裂--无数颗子弹穿透厚厚的钢板击落在众人身上。  

「...!」  

直径十三釐米的死神逐次吞食了依然搞不清状况的吸血鬼们。喷溅的血花与撕裂的肉片在空中飞舞。  

「不、不会吧!?越过天花板...嗄!」  

头顶被散弹枪瞄准的吸血鬼,身体有一半被轰掉了。正上方则是踢开天花板、跃入车内的人影。  

「开...开枪!杀了他!」  

「慢了○.二七秒。」  

托雷士在集中的火线夹缝中来回翻滚,左手拔出了另一把M13。直直伸出的两手前端连续迸出铁弹与火焰。  

「托雷士,不能杀!」  

「了解...要问他们的事堆积如山。」  

托雷士的回答和钢铁瀑布的止息几乎是在同一个时候...子弹打完了。看到这件事的驼背吸血鬼从背後飞扑而来。  

「--慢了○.一四秒。」  

那是魔法般的一幕。  

托雷士把手一甩,空弹匣同时从枪把上面滑落。就在这个时候,袖口飞出的新弹匣随著弹簧跳起的声音一同滑入枪把。然後同一时间,朝上三发连射--  

「呜啊!」  

驼背的吸血鬼被天花板上所剥落的钢板刺穿了身体,就用飞蛾被细针刺穿的姿势紧钉在地面上。  

这时托雷士正朝著剩馀敌人进行扫射。时间只有短短的十几秒--在惨叫与枪声的最後残响消失之後,化为红色抽象画的车内还站著的,就只剩圆框眼镜的神父、金发少女、以及用玻璃珠般的眼精俯视著自己作品的「神枪手」。  

「战域确保。战术思考由突袭切换为搜索攻击...请提出损害评估报告,奈特罗德神父。」  

「我、我还活著...应该是啦。你没事吧,艾莉丝?」  

「嗯、嗯...啊,危险!」  

解开大锁的艾莉丝叫道。  

倒在托雷士身旁的年轻吸血鬼正撑起了身子。不,是有什麼人正躲在他的下面--  

「去死吧,教廷!」  

二十公分以上的钩爪先穿透夥伴的心脏,然後刮起一阵旋风袭向了托雷士。  

「快闪开!」  

要是艾莉丝没撞开他,托雷士的身上想必要开一个大洞。相反的,钩爪削过少女的肩膀,然後顺势穿入了墙壁。  

「...」  

托雷士依旧翻倒在地,要举起枪口已经来不及。於是挨了一记猛踢,M13也摔落在地。  

「慢了○.五二秒!」  

米蕾尔发出嘲笑,一边把爪子从墙上拔了出来。爪子在空中翻转,随後朝著托雷士、以及倒在他身上想保护他的艾莉丝一阵猛刺--  

有溼濡的声音传来。  

「什麼!?」  

米蕾尔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托雷士,把她带到对面。」  

被贯穿的手掌依然立在身前,圆框眼镜的神父催促著同事。这时米蕾尔正拼命想拔出爪子,结果却像黏住了似的动也不动。  

「你...你是什麼来头!?」  

「我是人类。和你跟她一样...」  

取下圆框眼镜的神父用蓝色眸子望向同事与少女的方向。然後带点悲伤地笑了笑之後说道--  

「托雷士,她就交给你了。」  

「你打算『那麼做』?奈特罗德神父?」  

依旧缺乏抑扬顿挫的声音,却夹杂著淡淡的一丝意外。托雷士扬著眉,按住了正想跑往神父方向的少女的肩膀。  

「被这女孩看见了也无所谓?」  

「嗯...」  

亚伯的眼神从同事、少女挪移到自己的手上,然後回答。  

「我失控的时候请多担待。」  

「...了解。」  

「神...神父!」  

「艾莉丝...我有件事,一定得告诉你。」  

神父一边弯曲著被贯穿的手掌上面的手指,一边用缓慢而清晰的口吻说话。  

「我跟你是一样的。在我体内同样沉睡著可怕的量。那些人一直追杀我,想吃掉我的灵魂...」  

眸子明显地变色了--从冬日湖面的蓝色,变成鲜血般的红色。  

「可是,我不能放弃我的生命。我不能逃避该偿的罪。我要是死在这里,那就只是个怪物。为了表示我是个人类,我必须拥抱著这种力量活下去...」  

(超微机器「吸血鬼猎人02」40%限定启动--承认。)  

被卡住的手中发出乾涩的声音。  

「笑...笑话!」  

碎裂开的钩爪掉落在地面。米蕾尔迅速跳起身来,一边发出激动的声音。  

「你是长生种!?」  

「我不是...」  

神父短促地呢喃,然後当场跪了下来。地上正被吸血鬼所流出的血染成晕红一片--  

在地面的一端,宛如深红色地毯般铺泻开来的血液,就像阿米巴原虫开始蠕动。血流卷成红色的游涡,中心位置--被亚伯贴在地面的手掌吸收之後慢慢消失。  

「你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人类吃牛吃鸡,人类的血有吸血鬼来吸...既然如此,在某处就会有某种生物,是藉著吸食吸血鬼的血液维生...」  

地板上的血已经一滴不剩。相反的,静静伫立的神父嘴唇则像染血般鲜红。  

「我是吸血鬼猎人--吸食吸血鬼血液的吸血鬼。」  

「胡、胡说!」  

米蕾尔的爪子发出了光芒。然後用力一抓,像要把空间劈成两半似的直直划下--  

随著一声清澈的声响,米蕾尔停止了动作。钩爪原本准备落在神父用来护住脸部的右手腕上,这时也就静止在当场。  

「啊!?」  

神父的右手腕发出溼濡的声响,然後直裂到肩头。血连一滴也没流。相反的,从里面流出的是浓稠的黑色闪光。闪光在神父手中硬化,变成了两端带有刀刃的巨大镰刀。  

「『种什麼因,就得什麼果。』--我要给你这句话。」  

随著低语的声音,镰刀应声砍下。  


「你不要紧吧?」  

全身被染成红色的神父伸出手。  

眼睛虽然已经变回冬日湖面的颜色,里头却混杂著某种悲哀的光芒。  

「你受伤了吗?有没有哪里痛?」  

「...你、你杀了她?」  

侧眼望著横躺在地的女吸血鬼,艾莉丝挤出了颤抖的声音。她浑身是血的身体动弹不得。  

「...不,我只是封锁了她的行动。」  

「你、你到底是...」  

艾莉丝没留意到他所伸出来的手,只顾仰望著亚伯的脸。不,或许她有发现,只是没办法握住。相反的,她还一步步地直往後退--  

「你到底是...什麼东西?」  

「我是人类...」  

亚伯还是伸著始终遭到忽略的手,带点寂寞地笑著。  

「和你一样...我是人类。」  

「...!」  

听到那句话,咖啡色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颤巍巍伸出的手指碰到了神父的手。少女站起身来,勾住了满身是血的神父的手臂。  

「啊,不行。会弄脏的。」  

「嗯。不过,再一下下...就这样,再一下下可以吗?」  

「...我是无所谓啦。」  

亚伯将手放在柔软的发丝上,小小地叹口气之後笑道--  

就在这时候,传来了乾涩的金属声。  

「...托雷士,你还是认为这孩子很危险?」  

「肯定--我已经说过。和她的个人意愿无关。」  

就在亚伯转过身来的视线前方,托雷士举起枪口的声音不带有丝毫迷惑。枪身所装设的雷射瞄准器的红光正直直对准了艾莉丝的眉间。  

杀手人偶依旧像面具般面无表情,手指乾脆地扣下了扳机。  

「--危险要素务必排除。」  

「!」  

刹那间,亚伯要把艾莉丝推到身後也已经来不及。击铁发出沉重的声音--但只有击铁声。  

「不过,这次例外...」  

望著子弹已然用尽的枪枝,玻璃眼珠的派遗执行官用平板的语调继续说道。  

「子弹用尽。驱除工作只有放弃。」  

「...谢谢你,托雷士神父。」  

「不必--下不为例。」  

缺乏抑扬顿挫的声音还是一样的冷淡,托雷士转身离去。最後朝著艾莉丝的脸孔一瞥,然後经过她的身边...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横躺在艾莉丝身旁、染满血迹的肉块--给人这种印象的那团东西,就在这时发出了咆哮。  

「糟...糟了,艾莉丝!」  

跳起身来的恶鬼射出憎恨的眼神,手腕扬起,长长的钩爪正发出可怕的光芒--是米蕾尔。她还能动!?  

「去死吧!」  

「艾、艾莉...!」  

亚伯要伸出手时已经来不及。硕长的利爪抓向了僵硬无法动弹的女孩--  

「...」  

背向恶鬼的托雷士手中突然出现了弹匣,瞬间装填了子弹。同时只有枪口越过肩膀瞄准了背後。  

爆炸声--钢制下颚连续吐出的九发子弹,分别正确地射中了吸血鬼的脑干、颈椎、以及心脏,直达背部。  

「作战结束...撤退。」  

「神枪手」的声音还是一贯的冷淡。  

WITCH HUNT (完)  


圣魔之血R.A.M.小说连载——FROM THE EMPIRE

(--诸多土地、尽将沉没。大水遍及所有土地、土地上一切所有尽皆消灭)  
(衣索比亚语版以诺书第十章第二节)  

戴著面具的上千群众,手持火把往前迈进。  

包围大教堂及总督府的滨海广场被照亮得如同白昼,两弯月亮在四处响起的烟火照映显得相对失色 。  

「...野蛮的短生种!」  

亚丝厉声骂道。海边的疾风将广场上的喧嚣,吹进了这条略带阴暗的小巷。  

虽然已经透过资料大略了解「威尼斯嘉年华」的概况,不过实际情形仍是超乎想像的愚蠢。这样狂乱骚动地连续喧闹十个昼夜,短生种的神经实在叫人难以理解。  

「不管了,我就在这里等吧...问题是要我等到什麼时候!」  

这里和以日落做为一天序幕的本国不同,一天的时间是从半夜开始,然後在半夜结束。头顶上有巨大钟台的时钟,正在揭示著一天的到来。  

可是,约好的人却完全没有要出现的样子。亚丝焦虑地立起了皮革外套的领子,从鼻梁高耸的脸上取下了墨镜。  

(难道要单枪匹马的去追缉「那家伙」?)  

她等的人,听说在「他们」当中算是一等一的高手--是叫「派遣执行官」吧?--好像是,不过毕竟是驽钝而懦弱的短生种。单独行动对亚丝来说要便利许多,毕竟没有谁比她更熟悉「那家伙」。既然如此...  

「欸,不行不行。」  

亚丝甩甩头,甩开那甜蜜的诱惑。  

在那群狂热份子中,总算出现足以沟通的对象。要是自己现在走了,只会损伤对方的自尊。  

「还是早点逮到『那家伙』,然後离开这疯狂的猴子山头...嗯?」  

幽暗的水路传来了声音,亚丝侧耳倾听。  

看来是两只年轻的雌性、和负责渡船的几只雄性发生了冲突。从雄性大量采用的俚语来加以分析,似乎是要强迫对方以性交易来补足船资不足的部分。  

短生种要在哪里进行交配我可不管,不过要是在附近搞起来,我可是很伤脑筋。是不是要命令他们到其他地方办事--亚丝正经八百地思考著。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一个傻乎乎的声音从巷子底部传来。  

「能不能请问一下?这个...圣马可广场是走这条路吗?」  

那是一名高个子的年轻人。  

散乱的银发下方,宛如牛奶瓶底部的圆框眼镜正反射著次月的光芒。身上穿著穷酸味十足的黑色修士服和摩擦破损的外套--典型巡视神父的打扮。  

「哎呀,威尼斯的街道就跟迷宫一样。噢,你们要去参加庆典?好好喔,嘉年华会。啊,其实我也要去...」  

「你也看到了,我正在忙,神父。」  

蓄胡的壮汉从小船之间闪身而出,一边甩著粗浆一边说道--  

「要问路,干嘛不去别的地方?」  

「啊、可是...」  

「神父!救命啊!」  

女孩们跑向被壮汉气势所迫而始倒退的神父。躲进他那并不可靠的背後,用泪眼提出控诉。  

「救命啊!这些人要强暴我们...」  

「呃~」  

看到女孩畏怯的模样,神父似乎终於察觉到自己误闯了地狱。只见他眨巴著蓝色的眼睛---  

「噢,争吵是不好的。主也说过。『不可发怒』...呜哇!?」  

粗桨发出可怖的声音,神父一个後仰避开了它。然後就像进化失败的异种生物似的狼狈倒退。  

「吓死人...突...突然这样是想干嘛!?」  

「少罗唆!快给我滚,该死的神父!谁要听你讲那些狗屁道理!」  

「狗、狗屁?噢,神啊,请怜悯没有信仰的人子...啊,对了!小姐们,趁现在快逃--哎呀?」  

不知在什麼时候,女孩们就已失去了踪影--只见到奔往广场方向的彩色衣衫在风中翻飞。  

「哈、哈哈...不,没关系。牺牲我一个人,却能守住女性的纯洁,其实也很划算。我一点也不在意。是的,我真的不在意,哇哈哈...咦,干嘛?」  

神色寂寥地乾笑著的神父背後有人靠近--转头一看,杀气腾腾的无数视线正死盯著他一脸呆相的脸孔。  

「呃...各位,请、请冷静一下。噢,主曾经说过。『要相互忍让。赦免应受谴责之事...』」  

「--宰了他!」  

风声、怒吼与哀鸣声交错。  

「杀、杀了神父会有报应啊?来,大家冷静一下,一起深呼吸...救、救命啊!」  

(...没用的的家伙。)  

亚丝叹了口气,然後站起身来。  

放著不管也不是不行,不过要是他死在眼前,夜里睡起来也不安稳--除此之外,亚丝对迟迟未现身的「高手」也感到颇有微词。  

「...」  

她无声地开始疾走,然後轻盈地跳跃。用胜过短生种数十倍的脚力踢上左右墙壁提升高度,然再从一群无赖的眼前飞舞而下--  

「...!?」  

剩下的男子却还是定定地杵在那里。  

因为站在他们眼前,沐浴在淡淡月光下的是一位叫人难以置信的美女。  

个头相当高的女性。黑色外套直裹到足踝,身高应该超过一百八十公分。头发是白色的--除了拂在前额的一撮血色,其馀全都漂成了象牙色。不过发丝下面有琥珀色眼眸闪耀的豔丽面庞却依然年轻,彷佛才刚走过少女时期。  

「请问你是哪位?」  

「...闪边去。」  

美女--亚丝轻轻推开神父,转往无赖的方向。就在神父随著悲鸣声与水泡掉落运河的时候,亚丝朝著石板用力一踢、跃起身来...  

时间是过了几秒之後--十只下颚及锁骨碎裂的雄性一齐昏倒在地面上。  

「...哼,没用的短生种!」  

爬行在石板上的红色液体微微唤起乾渇的感觉,亚丝又从鼻腔里哼了一声。成群结队袭击弱小同胞,真是一群没救的家伙。就因为外型和自己如此相似,那种邪恶的性格才份外刺目。光看这点就觉得人类将亚丝他们这些长生种冠上「吸血鬼」的称呼,根本就是一种不知检讨的行为。  

「噢,不好意思...」  

侧边传来一个狼狈的声音,亚丝这才回过神来。  

「呃、能不能麻烦你拉我上去?因为我的手搆不到...」  

「...」  

对了,还有这家伙。  

虽然不想和短生种扯上什麼关系,不过要是袖手不管,造成他心脏病发作的话也很麻烦。於是亚丝自然地伸出了手。  

「来,你抓住了。」  

「噢,谢谢...对了,你是『帝国』方面的人吗?真人类帝国直属监察官基辅女侯.敖得萨子爵亚丝塔洛雪.爱斯兰?」  

「什麼...!?」  

亚丝的脸像被雷电劈到似的转为僵硬。  

自己的身份,在这边除了「他们」之外没人知道。这男子又是如何得知?  

(慢著!不、不会吧,那也太扯了...)  

从大脑皮质内部瞬间闪过不祥预感,让年轻的帝国贵族为之战栗起来。  

「他们」--米兰公爵卡特琳娜.丝佛札及教廷国务院特务分室已经承诺,要针对本次的共同作战派遗高手。就算短生种是既驽钝又疯狂的生物,也不至於派出这种货色...

神父仰望著亚丝因战栗而转为僵硬的面孔--应该要觉得害怕--结果他却是在嘿嘿傻笑。  

「啊,果真是你。太好了。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我叫亚伯--亚伯.奈特罗德。米兰公爵派我来支援你威尼斯的搜查活动。请多多指教。」  

...是不是该松开这只手,然後回国?  

亚丝很正经地烦恼著。  

I  

在两周前,这个城市开始出现疑似吸血鬼所犯下的连续杀人案--在隔绝潟湖与外海的摩斯堤坝上发现一具失血的屍体,这是第一桩案件。遗体的头部虽然遭到切除,但根据之後的调查,可以确认被害者便是这座可动式堤坝的管理人员。  

第二件,也是最大的惨剧就发生在市内的建设公司。  

被害者是全体正在加班的职员。遗体的损坏相当严重,目前当局还无法提出正确遇害人数,不过估计有二十人以上的人牺牲。这间公司听说和黑帮有所勾结,同时还被卷入了大规模承包案的疑云,所以一开始怀疑和这些部份有关,不过在验屍报告出来之後,几乎所有遗体都发现了吸血的痕迹。  

第三件的被害者是威尼斯市立大学考古学系副教授--五天前在自宅遭到不明人士袭击,一家全都惨遭杀害。警方调查之後发现,这位副教授同时身兼古董艺术品伪造撌家身份,还有最近非常心神不宁,除此之外,事件详情依旧不明。  

三个案件所留下的吸血痕迹是一致的。可见是同一名吸血鬼单独犯下的罪行,只是线索太少,搜查也因此而触礁。不过在第三件案件当中,被害者手里所握的戒指以及上面所刻的刻印--来自非人类国家的徽章,将事件发展导向了不可预知的方向...  


「这就是那个戒指?」  

亚丝捏起了放在掌中的月光石戒指。「交叠的双月」--底座是由大小两个月亮设计而成的真人类帝国国徽,上面用雷射雕刻刻上札格雷布白爵家的家徽「剑与持刀之龙」。即使在帝国也是贵族才能拥有的徽戒。  

「没错,是『那家伙』自己的东西。以这里的技术要制造徽戒是不可能的...喂,你没事吧?」  

望著爬上小船却又探回身子的同伴,亚丝没好气的问道。  

「呜...不好意思。我对会晃动的东西最没辄了...啊哈哈。」  

「...」  

两人所搭的船行过了高级住宅区。所有的居民几乎都去参加祭典。没有光影的水路一片寂静。  

教廷所属都市威尼斯--这个古老的水上都市,是由大小上百个在海底以无数桩子与石块加以固定的人工岛集合而成。在众多运河和联系运河的桥梁之间,几乎没有可称作陆路的东西。市民完全以小船来代步,连一般住宅也是在面向水路的玄关位置来搭船。  

「啊,不好意思。麻烦这边停...亚丝小姐,这里是第四件案件的现场。」  

在某间宅邸的门前下船,亚丝仰望著夜空,装饰壁面的上方,初月正悬挂在西边的天空。没有太多时间拖延。  

「八小时前,在这里出入的业者发现了遗体。不过因为我的上司对当局施压,所以警察还没过来。现场保持在原始装态。」  

神父用笨拙的手拿著钥匙串,最後总算发出低哑的声音打开了门。在同一时间,类似铁锈乾燥的气味迎面吹拂而来。  

「马可.克雷欧尼--是威尼斯的古董美术商兼鉴定专家...」  

作为一位宗教美术及神圣遗物鉴定权威的宅邸,入口大厅地板上面所绘的作品未免过於粗糙。  

看起来就像幼儿涂鸦似的大型红色逆十字,周围则是写著「我们要以火焰更新这个世界」的文字。  

不过要马可.克雷欧尼负起缺美感的责任,原本就是一种苛求。因为他并不是逆十字的创作者,而是单纯的画材--他和他的所有家人全都失去全身的血液,横躺在逆十字的旁边。  

「主啊,让我怜悯无罪同胞的不幸...阿门。可恶,连婴儿都不放过。太残忍了...」  

「不必惊讶。犯人若真的是『那家伙』,这种程度还不算什麼。他在屠杀本国子民三百人的时候,作风更残酷。」  

亚丝按捺著心里的激动,用若无其事的声调加以评论。  

喉咙被撕裂的主人夫妇、眼球与心脏被挖出的年轻人、从跨下被刺穿到嘴唇的年轻女性、像标本一样腹部裂开被钉在地面的少年、还有头部被敲碎的婴儿...  

错不了。是『那家伙』的手法。  

札格雷布伯爵安德烈--帝国最凶恶的终极杀人魔。  

(得尽快把他找出来!)  

幸好教廷目前还把他当成普通吸血鬼。可是,一旦发现他的真面目,还有他来这里的目的,最坏的情形就是帝国和教廷会掀起全面战争。所以必须在下个事件发生之前设法先抓到他...  

亚丝甩了甩血色的浏海,用尽量自然的语气对同行者下令。  

「好了,神父,多谢你带路。之後的事我自己来。你暂时不要插手。」  

「啊?」  

神父傻傻地回望女子的方向。  


「不,我和你一起做。那样会比较快。」  

「这是我这边的问题。你只负责带路,把你卷进来就太为难你了。」  

「哎呀,不要跟我客气。」  

神父的眼睛眯成了细线。大概是想让亚丝放轻松吧。他用轻松的语调说道--  

「彼此分担本来就是应该的。我们不是搭档吗?」  

「...『搭挡』?」  

亚丝的口中传来咸咸的味道。是牙齿不自主地咬破了嘴唇。  

(要冷静...)  

她知道,是对方不自觉的一句话绷开了深藏胸口的封印。不过在理智上,她还是想压抑住自己澎湃的情绪--眼前愚蠢的短生种,不可能理解『搭挡』这个神圣字眼所代表的神圣意义。要是为了这种事生气,就像被宠物猫的爪子抓伤却勃然大怒一样...  

「...不准再用那个字眼。」  

「啊?什麼意思?」  

「不准再说我是你的搭挡,你这该死的短生种!」  

就在神父害伯地往後倒退的时候,亚丝的手已经像毒蛇一样伸出,掐住了他的喉咙。然後用压倒性的气势将他扯了过来--  

「搭挡这两个字是用来称呼值得交付性命的对象!还有,我可是身份高遗的帝国贵族,你这个愚蠢又狡猾的短生种,不配用这个字眼来称呼我!」  

神父的脸色慢慢开始发黑。亚丝粗鲁地放开了手,这时他应该已经快窒息了。只见他一边咳嗽一边倒退。  

「抱、抱歉...我并没戏弄你的意思...」  

(我气的不是你用「搭挡」这字眼来称呼我。我气的是你根本不够格说出「搭挡」这两个字,你居然还搞不懂?)  

亚丝按下内心挖苦的声音,把脸转向一旁。没时间了。没空理会这种家伙。  

「够了...你随便找个地方乖乖待著。」  

随後她马上把神父从视线与念头当中驱逐出境,在遗体旁边跪了下来。对血迹毫不在乎地检视著屍体。伤口、衣服紊乱的样子、吸血的痕迹...每具遗体同样受到严重的损害,不过并没有特异之处。不对...  

「嗯?」  

碰触婴儿遗体的指尖摸到了坚硬物体。嘴里面放了什麼东西。  

「是奖章?还是硬币?」  

会是哪个国家的硬币?正面是挂在十字架上的耶稣及(I.N.R.I)四个字母--淡淡刻著「犹太之王拿撒勒耶稣」(Iesus Nazarenus Rex  
Iudeorum)的缩写。不是教廷通用的第纳尔货币。整体造型相当简陋,放在手掌上有种不可思议的轻薄感。  

把阴间渡资放进死者口中的习俗,在颇为迷信的本国短生种之间并不稀奇。不过在这里有这样的习惯吗?  

「喂,这个钱币是哪里的--」  

正要转过身来的亚丝突然定住了。视线紧盯著墙上所挂的一张照片。  

「这是...?」  

黑白色调的照片里,盛装打扮的全家福正用专注的神情凝望著这里。看起来有点顽固的年迈男子想必就是家长。旁边坐著心思细腻的妻子。背後是忠厚的长男。长男贤淑的妻子以及刚出生的婴儿。年龄有点差距的次男。还有...  

看到美女突然停止动作,房间一角传来了颇为客气的声音。  

「请问...有什麼发现吗?亚丝小姐?」  

「屍体的数目不对...」  

「啊?」  

「还少了一具...你有看到这女孩的屍体吗?」  

照片里面有个女孩,站在离大家稍远的地方。水汪汪的眼睛叫人印象深刻,大约16~19岁的年纪。  

「她在哪里?还活著吗?」  

「请稍等。我马上查资料。」  

神父翻著薄薄的档案,不过很快就停住了手。  

「这个嘛...她叫佛丝卡莉娜.克雷欧尼。十七岁...咦?这女孩在一个月前就离家出走了。」  

「离家出走?」  

「是啊。好像是为了男友的事和她父亲争吵。」  

「吵架?为什麼?」  

「要说为什麼...噢,对了。这个国家对婚姻的想法是不一样的。说来话长,你想要听吗?」  

短生种的风俗习惯听了也没用。亚丝冷冷地摇头。  

「那就算了。今天先到这里为止,那女孩人在哪里?」  

「不确定。虽然已经展开了搜索,目前却还是行踪不明。最後目击报告是她男友上班的『INRI』高级赌场附近--」  

望著在说明到一半时转过身去的背影,神父的声音慌慌张张地追了过去。  

「啊,等等!你想去哪里!?」  

「回旅馆...今天没时间了。」  

亚丝一边推开玄关大门,一边露出不悦的的神情。空气中带著一抹细细的蓝,水路对岸性急的报春鸟已经唱出早起的歌曲。无限慈悲的黑暗,马上就要遭到可恨阳光的驱逐。  

「明天--在你们的感觉应孩是今晚--要去那间赌场。太阳下山之後到旅馆来接我。」  

亚丝把墨镜戴在脸上,然後将手里所捏的筹码朝神父一弹。  

如果包围了总督府与大教堂的圣马可广场算是威尼斯的脸孔,那麼城市的内脏--一手担起都市消费与欲望的地点,无疑就是这里--利亚图(Rialto)桥一带。  

拱桥架在大运河上头,下面则是成排贩售各式商品的站铺、俱乐部和餐厅、赌场与妓院,竞逐繁华的河道在深夜里依然亮如白昼。  

「『最精简的面具就是素著一张脸』--提雷。所以我们是在面具上头又戴著面具?」  

小船在运河上顺流而下,一对戴著装饰华丽的「恋爱少女」,与特微为细长鸟嘴的「医师」面具、手牵著手的情侣正从船上走陆地。窗边的男子嘴里叼著细细的雪茄,一边俯视著看似相处和睦的情侣。  

遮住了他自己半边脸的,是「谋士」的面具。合身的西装配上及腰的黑发,将白的面具映衬得格外嘱目。  

「不处心积虑地隐藏自己,就无法碰触这个世界...我们是多麼可悲的生物啊。」  

「你要怎麼唉声叹气是你的自由,不过可别把我算进去,『谋士』先生。」  

用银铃般的声音回应「谋士」慨叹的,是经理室中的另一个人物--盘腿坐在紫檀木椅子上的小小身影。  

这是一位叫眼睛发亮的少年。即使是在昏黄的照明下,天使般的容貌依旧散发著光芒。不过那幼小的容颜看起来不超过十岁,黄铜色的双眸却像千年老蛇一般黏稠而混浊,这又是什麼缘故?  

「你要不要来一杯?」  

「抱歉,我出差时只喝当地的酒。」  

「真是遗憾...算了,你们这些短生种哪懂得这种美味。」  

少年--札格雷布伯爵安德烈.库萨的上唇扭曲似地笑了笑,拿起桌上的酒瓶。他将黏稠的红色液注入水晶杯,然後一饮而尽。  

「嗯,好喝...噢,对了,这也算是威尼斯的产品。」  

「是之前那个鉴定专家的女儿?」  

「她一直吵著要和家人见面,我就让她如愿。」  

少年一边舔著嘴唇周遭绵红色液体,一边愉快地了清清喉咙。天使般的美貌配上怪鸟般的笑声,没有比这更古怪的了。  

不过长发的「谋士」似乎没什麼特殊感想。只是微微耸了耸肩--  

「请您不要过度引人注目,伯爵。昨晚我还见到来自母国的朋友...亚丝塔洛雪小姐您认得吗?」  

「亚丝塔洛雪?」  

安德烈挑起了眉毛。面向「谋士」的眼神略微增加了硬度。  

「你指的是亚丝塔洛雪.爱斯兰?嘿!她能拿我怎样!居然叫来一个才刚懂得吸血的小姑娘。难道国内的人才都死光了?」  

「重点不在她身上。教廷为了招揽她,已经开始动作--这个事实才是问题所在。不,打一开始阁下就...」  

「谋士」的眸子直直盯著天使般的美丽脸孔。  

「为了把那个女人叫来--在这几周,阁下是刻意将自己的存在公诸於世。」  

被发现了--安德烈露出这样的神情,吐了吐舌头。他带点难为情地抓了抓头之後说道--  

「噢,我跟那女人有点因缘。我想让她看看计画完成的样子。」  


「就为了这个目的?阁下,把她叫来的是教廷国务院特务分室--你知道Ax这群人吗?」  

「没听过。」  

「那是教廷为了和我们对抗所设立的特务机关。到目前为止,也是唯一对我们『骑士团』采取抗争手段的组织。要是阁下的存在被他们察觉,会对原订计画添加不安的因素--」  

「坎柏菲先生。」  

「在!」  

「坎柏菲先生,你是不是对我有什麼意见?」  

「不,那怎麼可能?」  

「那就闭嘴。像你这种下贱的猴子,哪会了解我们贵族的自豪与矜持。」  

在薄薄的嘴唇之间,珍珠似的牙齿发出吱嘎的声响。从里头所吐出的是近乎恶毒、带有憎恨的抱怨。  

「母国那些家伙--我才杀了三百只短生种,就把我当成疯子!一群愚民!我要让他们看看,什麼才是货真价实的正义!要是不这麼做,我的计画不就失去了意义?」  

「是的...很抱歉。是我反应过度了。」  

「...你知道就好。」  

安德烈朝著泛起红潮的脸上摸了一把,然後用力吐气。彷佛要品嚐似地将第二杯液体含在口中--  

「我对『骑士团』感到相当满意。被流放的我能有今天这样的成就,确实是仰仗你们的力量。好了,今後我会留意。你也别太咄咄逼人。」

「真是抱歉。」  

「『我们要以火焰更新这个世界』--尽情狂舞吧。管它帝国还是教廷,全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伸出锐爪、挥舞利剑,拼命流血吧。我要在鲜血与火焰之间得到力量...凌驾帝国与教廷的伟大力量!」  

自己的话语加上血液的香气,让他慢慢开始陷入酩酊。念诵著黑暗诅咒的老吸血鬼在眼中升起诡异的雾气。在他的背後,长发的「谋士」恭敬地朝著他一鞠躬。  


走出船外的「恋爱少女」对著伸出手来的恋人热切地低语--  

「喂!不要乱摸,恶心死了!」  

「不要抱怨了啦,我也没办法!这里就只能携伴参加啊!」  

「医师」甩著被用力按捏的手,一边发著牢骚。看起来是蛮痛的。从面具外头窥见冬日湖面色泽的眸子,正泛著微微的泪意。  

「欢迎来到『INRI』俱乐部。客人第一次来?...请问有介绍信吗?」  

白面具黑西装的男子恭谨地迎了上来,优雅地打开介绍信,然後用眼角馀光上上下下地打量著来客--首先是长嘴圆框眼镜、黑色长礼服的「医师」。这一位...算了,没意思。本人似乎很努力想装派头,不过一下子踩住下襬绊倒在地、一下子又欣喜若狂地抓著做点心用的三明治和炸虾,一眼就被人看透了。  

不过由他担任护花使者、戴著「恋爱少女」面具的女子--可就风华绝代了,连他这个看惯上流阶级以及高级妓女豔丽风情的男子,都忍不要跟著吞一口口水。  

漂成象牙色的发上缀满了大量宝石、然後高高盘起,细若无骨的手腕上缠卷著好几圈的手鍊,交错吟唱著一首流丽的小夜曲。用钻石项鍊来作装饰的细白颈顿染如拥有生命的冰雕作品。最精彩的是那袭大胆低胸的鲜红色晚礼服--简直是惊人的华丽,就像会走动的宝石一样。...不过只有外表。  

「可恶!脚好痛!这些人怎能穿这种东西走路...呜哇!臭死了!你是不是吸了尼古丁啊!?这里的短生种都有毛病啊?」  

在抵达大厅的路上,「恋爱少女」--亚丝楚楚动人的嘴唇就像连珠炮般不断射出怨言与痛骂。看来完全没把新古典主义统一风格的摆设以及站在轮盘、牌桌旁边笑著耳语的绅士淑女放在眼里。  

「你好像很不愉快,亚丝小姐。」  

「...你以为是谁害的?」  

她的主张是由暗处偷偷潜入,建议从正门位置登堂入室的则是她的夥伴。算了,无所谓。心里是想算了,可是身为帝国贵族的自己,为什麼非得打扮成这副德行陪他耍猴戏!?  

「可恶,真是丢脸...要是任务失败了,你就给我记住!我会马上宰了你!」  

「咦,我感冒了吗?怎麼突然有一股寒气...噢,亚丝小姐,你刚刚说了什麼?」  

「我什麼也没说!那个男的咧?快点把事忙完,我开始头痛了!」  

「他的名字是乔吉欧涅.卢梭。好像是轮盘的庄家...啊,应该就是那个人吧?」  

戴著「大情圣」金黄色华丽面具的男子,正站在广场中央的轮盘旁边。亚丝点了个头,然後迈开大步开始前进,亚伯急忙拉住她的手臂。  

「等一下,你突然跑过去是想做什麼?」  

「你管我?掐住他的脖子要他招供啊。怎样,只要把他拖到那边的暗处...」  

「别、别闹了,这里可是不同的国家!这边的事由我负责。然後...」  

望著亚丝一脸不服气的表情,亚伯伸出了一根手指。  

「请你答应我一件事。」  

「这回又是怎样!?」  

「要是真的找到他...今天请你先不要逮捕。」  

「你说什麼!?」  

虽然很想掐住这家伙的脑袋瓜,不过亚丝还是拼命忍住了。因为有几名看似保镖的黑衣男子正狐疑地望著这里。於是她只好拉开手上的扇子,将涂抹了珍珠色唇膏的嘴唇凑近「医师」的耳边。  

一边强忍著把他耳朵整个咬烂的冲动,一边用充满威胁的语气说道。  

「你不是也看到了!要是放著他在外逍遥,牺牲者只会越来越多!」  

「今天是嘉年华的最後一天...要是逃到外面,就会演变成重大事件。这样人马杂沓的情形,要是真的打起来,你想会变成什麼样的状况?」  

长生种的单人战力,足以媲美短生种军队的一整个中队。要是有长生种在喧闹中进行战斗,造成的死伤恐怕不小於一场野战。  

「只要锁定了藏身之处,就可以申请支援。今晚先进行侦查吧...可以吗?」  

「...」  

「亚丝小姐?」  

亚丝把头撇向了一旁。先用锐利的眼神瞪视著微笑议论的面具群众,最後才用低吼般的声音回答。  

「...好吧。我答应你。今晚就先把他找出来。」  

「很好。那我们走吧。」  

亚伯放心地点了点头,然後摇摇晃晃地走往轮盘桌的方向。  

「噢,不好意思。你是主要庄家卢梭先生是吧?有点事情想请教你...」  

回身的男子有一刹那被亚丝的艳光抓住了眼神,不过马上微笑鞠躬。  

「欢迎光临。请问有什麼指教?」  

「呃、其实是这样...哇噗!?」  

「滚开,由我来问...这个叫佛丝卡莉娜.克雷欧尼的小妞人在哪里?」  

亚丝用手肘撞向亚伯的心窝,然後把他推到一旁,单刀直入的问。  

「听说她跟你是情侣。你可别想隐瞒,快老实说!」  

「...小姐是警察吗?」  

「不、不是。我们是...」  

「我们是一般市民!、而且还是善良的小市民。啊~不过她是佛丝卡莉娜的姐姐...因为妹妹失踪了,所以有点语无伦次。」  

「佛丝卡莉娜的姐姐?她有姐姐?」  

「啊?这、这个...其实是有的。她为了想见妹妹一面,前几天才从山里跑出来...对了,你知道佛丝卡莉娜现在人在哪里吗?」  

「我把知道的全都告诉警察了。」  

卢梭用颇为慇勤--不过却明显把人当傻瓜的笑容行了个礼。  

「其实我和佛丝卡莉娜并不算情侣。我们原本也只是玩玩,後来是她自己硬黏上来。受不了,才上过一次就被她当成情人,我也很麻烦的...抱歉,我有工作。」  

「...喂,慢著!」  

虽然对短生种的恋爱事件没什麼特殊研究,不过对方的口气明显触怒了亚丝。於是她把手伸往「大情圣」的领口,准备说点公道话--  

不过,亚丝的手却没有抓到目标。一只从旁伸出的拳头早已先她一步,朝著对方的脸颊殴打了下去。  

「...神父?」  

「奇、奇怪?」  

高个子的「医师」,来回看著发出哀鸣、狼狈跌到在地的「大情圣」,以及自己紧握的拳头。  

「刚...刚才出手的人是我?」  

「你这个混帐!」  

看似保镖的黑衣男子揪住了亚伯。  

保镖原本对准了关节,准备让神父哀鸣不已地趴倒在地。然後另一个人再狠狠踢向他的腹部--  

「咕嗄!」  

可是,像食用蛙一般发出哀鸣的却不是神父。原本打算踢他的黑衣男按住了被纤细小指弹过的喉结,一边发出闷哼。  

「...我喜欢。」  

--「喜欢」的到底是个东西、还是人,连自己都搞不清楚,不过亚丝还是倍感痛快地弯起了嘴角,拎起衣裳下襬,把细长的脚部曲线划向了天空--足踝下一秒钟重重地落在黑衣男子的後脑勺上。  

「混帐...!」  

「无礼的家伙!」  

剩下的黑衣男子粗暴地抓住女子的肩膀,在刹那间就像没有体重似的飞舞在半空中。快乐闲聊的贵妇人群中发出了尖锐的惨叫声。  

呼咻!  

一名黑衣男子厉声吆喝著挥出了左勾拳,「恋爱少女」的身子往下一沉。在电光火石之间,用脚掌划破泅泳在前方的大汉下颚,然後膝盖漂亮地踢向对方的心窝。  

就在这个时候,有十名左右的黑衣男子乱糟糟地出现了。  

「哼,一群杂碎!这下我可不奉陪了!」  

亚丝的皓齿闪著光芒,用眼角馀光抓住了「大情圣」仓皇起身、消失在大厅深处的背影。区区的十名短生种,她可不放在眼里。不过要手下留情不能搞出死人实在费事,再者又浪费时间,重要的目标或许就这样溜了。总而言之就是...很麻烦!  

「好,该你出场了,神父。去吧!」  

「啊?」  

留著这家伙不就是为了这种用途?亚丝像拎小猫似的随手一抓,然後把他往前一扔。神父的细长身躯步履蹒跚地倒向了围观群众,推倒了某个女孩。  

「哇啊啊啊!你在干嘛啊,变态!」  

「抱、抱歉,呃,这样子好吗?神说『要是有人打你的右脸』...哇噗!」  

右边脸颊挨揍的神父,这回脸孔倒向了旁边的牌卓。很不巧地,一群面色凶恶、正在打扑克牌的男子恰好愤然离席。这时刚才的黑衣队伍已经先行抵达,把狂怒的这群男子推向一旁。不用多久的时间,两边推挤已经演变成为将周遭人潮一起卷入的群体事件。  

「请、请冷静!大家冷静下来!噢,主曾经说过。『要爱你的敌人』...呜噗!鼻、鼻血!我流鼻血了...」  

在刹那之间,赌场已经陷入了浑沌与混乱的漩涡,「恋爱少女」是在何时消失了身影,根本没有人发现。  

「可...可恶,那女人是怎麼搞的...」  

「大情圣」气息混乱地回头张望。阴暗的走廊上空无人影。四楼的这个楼面是老板专用,除了他之外,所有的工作人员都不准进来。  

确认没有人跟踪之後,卢梭敲了敲橡木材质的大门。  

「抱、抱歉,老板。我是卢梭。有件事非得向您报告不可...」  

(进来吧。)  

门发出吱嘎声推了开来。  

「下面很吵闹,发生了什麼事?」  

房里是一片黑。在卢梭的印象中一直是这样,看来这里的老板并不需要光线。  

「其实是有个古怪的客人...要我交出那个女孩。」  

「奇怪的客人?是不是一名年轻女性?」  

「您、您知道她?」  

「多多少少啦...那名女性是不是穿著红色洋装、戴著「恋爱少女」的面具?」  

「对、没错!您怎麼暁得?」  

「她就跟在你後面...白痴!居然这麼容易掉入陷阱!」  

「啊?」  

卢梭来不及回头--因为在这个时候,黑暗中伸出的小手已经捏碎了他的喉咙。  

「真是受够了,短生种的愚轰有够叫人头痛...好久不见了,亚丝塔洛雪。」  

「安德烈...总算是见到你了...」  

望著少年一脸戏谑的笑意,「恋爱少女」从齿缝间挤出这句话--然後手跟著消失了一刹那。再次出现的时候,手上已经握住藏在裙襬间的细长物体。  

「噢,是『盖.保格之枪(注:Gae  
Bolg,凯尔特神话中女神送给英雄库夫的魔枪)』啊。母国那些蠢材,连这种东西都拿出了...就凭你这个小妞,那些人真的以为你制得了我?」  

就在安德烈半是感动、半是蔑视地慨叹不已的时候,握在亚丝手里的物体前端已经喷出鲜豔的红光。光线在白皙的手中收拢成细长剑形。  

「安德烈!」  

在下个瞬间,亚丝朝地面一踢,喉间迸出了势如裂帛的怒喝。  

一开始所有人都以为是烟火的光芒。  

直到面朝大运河的壮丽宅邸窗户,像爆炸似的凌空飞起,人们这才查觉到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爆、爆炸!?」「不是烟火吗?」  

在桥头和小船上的游客之间传来这样的声音。  

不过却很少有人发现,就在爆风之中,有两个人影腾跃出黑暗。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亚丝在宅邸墙面上疾走,喉咙发出类似毒蛇般可憎的嘶嘶声。不过这个速度已经超越常人视神经所能捕捉的范围,用一般的动态视力来看,只能看到若隐若现的光影。  

「加速」--让全身的神经系统变得异常兴奋,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能得到常态二十倍左右的反应速度。凡是夜之种族的肉体,全都拥有这样的力量。  

在奇缓无比的时光中,亚丝手中的凶器以超音速的速度挥舞而下。「盖.保格之枪」--是基辅候爵家传的高周波生成系统,可以从真空管中喷出用雷射光加以离子化的氙气,所产生的高温高密度的高周波足以斩断所有物质,是终极的肉博战用攻击武器。在有「遗产」之称的帝国超科技当中,算是最强的近身战用武器。  

此刻由「枪」的前端迸射而出的氙离子急流,已经化为既粗又长绵红色鞭子奔流在空气中。彷佛回应主人的杀气般,劈向老吸血鬼的影子。  

「喔!危险、危险~」  


离子急流将夜雾蒸腾为热气,安德烈的身影却还是在黑暗中大力跳跃。他就保持著「加速」的状态,在河面上弹来弹去。正巧停在附近的小船上还载著客人,却像受到大炮射击似的从中间断成两截,沉没在水泡中。  

「别想逃!」  

亚丝也跳进了河中,用接近在水面奔跑的速度追著对方的影子。再度挥下的「枪」拉到约三十公尺长度,迅速蒸发的水面扬起水蒸汽的爆裂声。雾气在瞬间扩散开来,亚丝朝著河底一踢飞跃而起,降落在桥面的栏杆上。  

「可恶,人在哪里!?跑到哪里去了!」  

在短生种眼里看来,她的身影等於是突然间腾空出现。所有步行的人毫无例外,全都瞪大了眼睛。  

洋装已经在「加速」的风压与爆风摧残之下变得褴褛不堪,面具也碎裂了一半,不过亚丝没时间搭理这些。只有把散落的发丝胡乱地往上拨,然後拼命调整呼吸。  

(该死!他人在哪里...)  

进入「加速」状态的时间还不到一分钟,但是却已经施力过度。神经元像遭到灼烧般热烫。全身传来刺骨的剧痛,却让恨与怒气点燃到最高点。  

「我要杀了你...绝对要杀了你!」  

在见到他的前一分钟还没有杀意--不,应该说是隐忍著杀意。预计是逮捕他、将他带回母国--以直属监察官身份,完成陛下所交付的敕命。  

可是,一旦到他的脸,听到了他的声音,心里就有某种东西弹了出来...  

(跑哪去了,究竟跑哪去了...)  

「你在找人吗?」  

在石桥桥拱顶端、圆弧天顶的上头立著一抹天真无邪的人影。要不是纯洁脸孔上的黄铜色眸子露出了邪恶的笑意,不知情的人说不定会把他当成天使。  

「我想起来了,那天也是像这样有月色的夜晚...」  

迎著亚丝喷火的视线,少年--安德烈缅怀往昔般笑了起来。  

被他擒拿在身前的女孩脸部,正因为恐惧而痉挛著。想必是运气不佳的行人吧。安德烈将她因恐惧而颤抖的面具优雅地取下,然後伸出长长的舌头,舔舐著从脸颊上滴落的泪水。  

「怎麼变乖巧了...你不是想杀我吗?」  

「...!」  

亚丝紧咬的牙齿刺破了嘴唇。  

对,那个时候就是这样,唯一不同的是,当时的自己...  

「那时在我手里颤抖的是亚丝塔洛雪...也就是你。然後站在你现在位置的是莲.雅诺伯爵小姐--你最重要的搭挡。」  

「住手...」  

「噢,伯爵小姐也是这麼说的。『住手,不要杀她。!』。」  

老血鬼愉快地笑著。  

「後来我告诉她,要是想救她的搭档就丢下武器,她也真的丢下了武器--」  

「住手--」  

安德烈的爪子刺入了少女的额头。白皙的肌肤上面滴出红色的水滴--和那时亚丝额头所流的血一模一样。然後,在那片红色的视野中...  

「那个两手空空的女孩被我砍掉了头...就像这样!」  

「住手啊啊啊啊啊啊!」  

圆弧天顶的上方喷出红色的水柱。还来不及叫喊,少女就已经人头落地。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受到「枪」直接撞击的天顶被劈碎了。就在这个时候,老吸血鬼再次进入了「加速」状态。  

「喝...!」  

亚丝尾随其後,正要进入第二次「加速」状稣--  

「亚丝小姐!」  

有个声音在呼喊她。  

在受到眼前惨剧影响而陷入疯狂混乱的群众当中,有某个人正呼喊著她的名子。  

「不行啊!不能在这里战斗...你忘了我们的约定?」  

「约定?那是...」  

亚丝用半哭半笑的神情呐喊著。  

「那是骗你的!」  

「加速」  

同时,跳跃。  

锁定了逃往运河上游的细小身影,亚丝用老鹰追小鸟的姿势开始奔跑。  

「安德烈!」  

两次、三次--中途劈下的「枪」完全被他闪过,这回在运河沿岸的墙壁凿出了深深的洞。在半路上似乎听到几声哀号,不过却传不到已经染成血色的脑中。眼前只看得到前方逃躲的细小身影。  

「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  

经过无限漫长的时间,就在全身神经元都已发出最後悲鸣的时候,突然间,奔向前方的安德烈放慢了速度--「加速」到了极限。在不知不觉之间,两人已绕回到桥的附近。周围挤满了短生种。不过亚丝还是毫不犹豫地挥起了「枪」--  

安德烈的身影倏地消失。  

「什麼!?」  

氙离子鞭在夜雾中扑了个空。亚丝一边闻著氧气灼烧的气味,一边狼狈地转动眼珠。  

(他、他在哪儿...人到哪里去了!?)  

「结束了,亚丝塔洛雪。」  

冷冷的声音响起。  

然後亚丝见到了他--自己落在河面的影子,上面交叠著另一个细小的影子。  

「在上面!」  

连挪移视线的空档也没有。全凭著直觉扭转手腕。就在同一时间,「枪」用毒蛇般的动作往上腾跃。  

(成功了!)  

氙离子鞭捉住了目标。几万度的高周波急流瞬间燃卷住老吸血鬼--  

幻想著复仇成功的亚丝耳边却传来银铃般的笑声。  

「你太嫩啦,亚丝塔洛雪.爱丝兰。」  

在哄笑声响起的同时,周围的夜色突然灿亮如同白昼。  

在碰到敌手的影子之前,「枪」似乎砍入了某种东西的外壁。弹起的高周波分裂为无数个巨大球形,撒落在利亚图桥以及位於此处的数百人身上...  

「绝、绝对防护盾(Aegis)...!」  

在必杀一击遭反弹的瞬间,亚丝看到了--少年四周浮著八颗金属球。  

强磁场防护系统--隐隐发出光芒的金属球就像绕著恒星旋转行星,在安德烈的四周来回旋转,张开在中间的惊人磁场将「枪」的力道加以反转、扩散。  

(抱歉,莲,我没能为你报仇...)  

一团分裂的火球逼近了眼前,亚丝眼睁睁地看著它,在「加速」之後已然疲惫的意识却突然断线。  

在被黑暗吞没之前,有个声音呼唤著自己,究竟是谁的声音--。

IV  

(...亚丝。)  

彷佛听到搭挡的声音,亚丝的眼球在眼皮下方移动。是莲在叫她。有什麼事?又要去陛下那里...?  

「..唔!?」  

刚开始眼前一片黑暗,後来马上发现,原来是有人挡在自己的脸前面。穿著黑色外套的人像要抱住亚丝似的倒卧在她身上。  

「神父...?」  

「噢,你醒了。」  

带有裂痕的圆框眼镜深处,如冬日湖面的眸子漾起了笑意。  

这里是哪里?周围瓦砾宛如古老的废墟,地面还溼答答的。  

「对了,安德烈!安德烈人呢...呜!」  

「你别动!」  

亚伯的脸色异常苍白,拉住了意图起身的亚丝衣袖。下腹部传来一阵剧痛。  

「呜...!」  

摸到缠在上面的绷带,亚丝皱起了眉头。大概是被火球烧的吧。好严重的伤。  

「我帮你做了紧急处理。以你的体力应该还撑得住...在救援人员到之前,请你好好待著。」  

「白痴!那安德烈不就就趁机逃走...」  

在灼伤之外,想必还有出血。身上血迹斑斑。不过自己还是不能休息。安德烈...得去追他才行!  

「你闪开,神父!我...」  

「不要动!」  

按住亚丝的手出乎意料的强劲。相反的,低语的声音却是嘶哑而虚弱。  

「亚丝...你杀的还不够多吗?」  

「啊?」  

亚丝终於回望了四周。瓦砾中四处穿出类似细桩的东西,水声交叠著阴森森的呻吟,还有...  

「啊...」  

眼前是一片废墟。正确说法是利亚图桥坠入运河之後的现场。排列在桥面的店铺此时也成了凌乱的残骸,淹没在河面上。而从中所见的是...  

伸向空中企图求救的手、为了保护情人被压垮在瓦砾堆中的年轻人、包著孩子变成灰烬的母亲...在无数沉默的死者之间,人们细细叫唤著,找失去的家人以及自己散落的肢体。  

「这、这是...」  

亚丝呆愣愣地望著自己染血的双手--是这双手干的?我自己的手?  

「神、神父,我...」  

在突然加剧的痛楚当中,亚丝用小女孩失去父亲般的神情仰望著亚伯。亚伯却没有回答。轻轻闭上眼睛的神父神色宁静,始终守著如同玻璃般透明的沉默。  

「...神父?」  

亚丝终於察觉有异。自己身上包覆了大量鲜血--可是本星球上最强的生命力早已开始修复体内的损伤。既然如此,这些血又是打哪来的?要是流了这麼多血,长生种独特的吸血冲动--「饥渴」早就让自己完全失去理智。所以这不是亚丝自己的血...  

「神、神父!」  

亚伯的身体滑落在发出呐喊的女子身上。从他左胸位置贯穿到背部的,是一柄长长的玻璃枪。  


「以上是从後天开始,陛下访问威尼斯期间的行程表。视察可动式堤坝的日期和陛下的大弥撒撞期,不过若是欣赏涨潮,在时间上只有这个选择...」  

「可以,我不介意。」  

为了让秘书官安心,卡时琳娜.丝佛札枢机主教重新交叠双腿、脸上露出了微笑。  

「我要是出席大弥撒,佛罗伦斯公爵又要胡乱猜测...弥撒的进行就交由威尼斯主教来负责。」  

她和佛罗伦斯公爵--异母大哥弗契斯柯.迪.梅帝奇枢机主教中间夹著弟弟--现任教皇明争暗斗的事实,在罗马可是人尽皆知。秘书官露出暧昧的微笑。  

「我告退了..阁下,这是威尼斯呈上的报告。」  

卡特琳娜放弃原本进行晨间暝想的时间,以国务卿身份处理教廷外交事务,来访者络绎不绝。只见她朝著送上来的纸条瞥了一眼,轻轻点头後却不发一言。  

「报告结束了?那你们都下去吧。」  

结束晨间报告的一行人离开了礼拜堂。独自留下准备暝想的卡特琳娜轻轻用指尖按著太阳穴--  

「...凯特修女。」  

(在,阁下。)  

(是亚伯神父的消息吧?工作顺利结束了?)  

「有坏消息...他在威尼斯发生了意外。」  

(目前正在搜寻讯息,请稍待一会...这是什麼!发生战争了!?)  

「我也不知道。不过可以确定是和『帝国』有关。」  

「铁之女」的声音并没有变化。不过剃刀色眼眸深处却闪动著强烈的怒气与失意。  
(这可是和『帝国』搭上线的最後机会...)  

「真人类帝国」--是由吸血鬼所统治的地面最大区域。  

这个非人类国家拥有许多吸血鬼以及无数超越人类智慧的超兵器,对代表人类的教廷而言始终是最大假想敌。虽然近数百年来不曾发生正面冲突,不过终究是有互较长短的一天,这点是显而易见的,教廷的所有动作几乎全是为了此一目的在作准备。  

卡特琳娜企图和这样的仇敌,进行外交对谈上的搭线动作,就得冒著万一国内的人得知,就会视为通敌而遭到弹劾的危险。尤其是政敌弗兰契斯柯,要是被他发现,铁定会兴高采烈地走她的地位,连特务分帆也要跟著解散。若是处理不当,连她自己都有面临宗教审判的危险。  

即便如此,「铁之女」还是下了一著险棋,正是因为异质敌人的存在。那是和吸血鬼与人类截然不同,来自於第三势力的敌人...  

(开战是迟早的事。不过在此刻、唯有此刻,和「帝国」相争并非良策...)  

就因为这样的背景,这次的尝试必须格外慎重。不经意地将教廷领地内所发现的犯人行踪透露给帝国,然後在领地之内给对方的搜查官方便--虽然只是小小的让步,对她而言却是大大的牺牲。  

现在一切都完了。就为了一个...一个莽撞的家伙!  

(在嘉年华期间进行巷战!?)  

叫人难以置信的愚蠢行为。期待他们拥有等同人类的智商,难道错了吗?事到如今,就算动用卡特琳娜的政治力量也无法摆平这件事。必须在异端审问局出动之前,先行抹消证据...  

「凯特修女,请尽速赶往威尼斯。在第一时间找到那名搜查官。」  

(遵命。啊,不过...札格雷布伯爵依然行踪不明。搜查官有承诺要空手回国吗?)  

「事情演变成这样,她的意愿已经不重要了。要是她拒绝回国,到时候...」  

细框眼镜闪烁著光芒。在礼拜堂角落,伫立於悔罪天使像下方的一位神父转过身来。  

「到时候该怎麼处置...你知道吧?」  

「肯定。」  

缺乏抑扬顿挫的声音给了回答。  

V  

往年从嘉年华会到寒气散去,大约需一个月的时间,然而今年的春天却来得特别早。连外套也派不上用场。  

在这种夜晚会出现极端满潮。满潮的时候静静升起的海水会溢出运河,连街道也跟著泡水。  

「应该是这里没错。」  

亚丝沿路灵巧地避开满潮的前兆--在没有下雨的路面开始四处出现的水洼,抵达了目标的建筑物。  

「抱歉,我想找一位住院患者...」  

「患者叫什麼名字?」  

「亚伯--亚伯.奈特罗特神父。」  

夜里的医院没半个人影。只有空调的声音,加上亚丝回响在走廊上的脚步声。  

「是这里吗...?」  

亚丝的手正要敲往预定病房的房门,却突然间停止了动作。耳边传来模糊的人声。  

「...死了...」  

「为了要...保护她...」  

(...不会吧!)  

亚丝连敲门的动作都忘了,直接推开了房门。  

「亚、亚伯...咦?」  

「...你是哪位?」  

床边围满了身穿丧服的男女,中间有位眼睛哭得泛红的年长妇女转过了身来。  

「小姐,你是我儿子的朋友吗?」  

「不、不是...」  

走错房间了。  

躺在床上的死者是名年轻男性。不过并不是神父。带著当地人特有的深邃轮廓,看起来就睡著了一样--不过亚丝对他的脸有印象。还有紧抓著死者不放的那个女孩。  

昨晚亚丝掉入安德烈陷阱的时候,在瓦砾堆保护情人是这年轻人。  

「抱、抱歉,是我走错房间了。」  

「是吗...不过这样也算有缘。你愿意献花给他吗?」  

「啊?这个,我...」  

俯视著被放在手中的蔷薇,亚丝不禁为之语塞。我能说什麼?面对著死者以及对死者表达哀悼的人们,我又能说些什麼?  

无言以对、甚至连发言资格都没有的长生种只能抖颤著双手,将一朵蔷薇摆放在死者的枕边。  

「...抱歉。」  

「没关系,只是弄错房间而已。」  

妇人似乎误解了亚丝塔洛雪所说的话。脸上带著哀伤而温柔的微笑说道--  

「你要找谁呢?啊,神父?应该是在隔壁房间。」  


「是、是吗?太感谢了。失陪。」  

慌慌张张地道过了谢之後,亚丝忙不迭地逃出了房间。彷佛被剩馀人们的饮泣声追赶著似的,逃向了隔壁房间。  

「嗨,亚丝你来了?」  

这回似乎并没有错。亚丝提心吊胆地从门缝边张望,躺在床上迎接她的亚伯脸上还是带著熟悉的微笑。  

「我好高兴啊。你是来探病的吗?」  

「你...你蛮有精神的嘛。」  

「托你的褔...不过动了还是会痛。」  

听他的笑声,倒是健朗到叫人意外。  

「医生说啊,玻璃刚好从心脏与大血管的中间穿过。只要再差个半公分,我就当场死亡了...啊哈哈。」  

「是吗...太好了。」  

亚丝心里想著,若是只有「擦伤」怎麼会流那麼多血?不过既然人还活著,也就没什麼好说。  

「...嗯?你怎麼了,亚丝?」  

望著亚丝低垂的脸,亚伯弯下了脖子、担心地说道--  

「怎麼好像没精神?有什麼烦恼?」  

「不,我只是想到...短生种...」  

我在短生种的面前说什麼啊?  

虽然脑袋里有某个地方正这麼想著,不过亚丝的心还是自行鼓动了声带。  

「重要的人死了,短生种也会悲伤的。」  

「...是啊。他们和你们--并没有不同。高兴了就笑。在意的人死了就会哭。有时也会想报仇...完全一样。」  

神父温柔地笑著,然後点头。  

自己的犹豫和过错,这个人似乎都看在眼里--亚丝有这种感觉。不过嘴里所讲的却完全无关。  

「...安德烈还是没有下落。」  

「是吗...真是遗憾。」  

事件发生已经超过二十个小时。不过亚丝还是没办法抓到他。算了,这种事也不能够勉强。毫无门路的长生种要「这边」打斗,能有什麼搞头?  

真可笑。虽然对短生种与「这边」颇为不屑,亚丝却对他们几乎没有概念。从资料里头吸取的知识,一旦落入了现实,根本派不上什麼用场。要不是语言还可以沟通,恐怕连买个东西都有问题。结果弄成了这样...  

「我真是个大傻瓜。」  

亚丝俯视著满身绷带、惨不忍睹的神父,微微地自言自语著。  

现在回想起来,他实在做得不赖。要照顾不熟悉外界的亚丝、和当局进行沟通、还要在逮捕目标之前先将一切打点妥当。原本应该要感谢他的。结果自己却因为他是短生种而轻视他,忽视於他的忠告,所以才会引来那样的惨剧,这些全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我真的是个笨蛋...」  

「啊?你说什麼?」  

「不、不。没事。」  

勉强挂起了笑脸--不过看起来却比较像颜面神经痛发作--亚丝甩了甩头。  

对於今晚来此的本来目的,她已经不打算再提起。在隔壁的房间里,她已经充分体会到自己没有那个权利。没有必要再把自己的愚蠢重新宣扬一遍。只要交代完最後这句话,一切就可以结束--  

「呃,神、神父...我之前把你当成傻瓜。」  

从一开始就没把你的话给听进去,那时甚至还无视於你的警告。  

所以「再帮我一次忙」这种自私自利的话,我不会说。最後要说的只有一句...  

「我真的很抱歉...还有,谢谢你之前的照顾。」  

深深地一鞠躬之後,亚丝转过身去。  

(好,这样就结束了。)  

从今以後,自己就要独自奔向黑夜。  

不暁得得花多少年。就算最後顺利抓到了安德烈,也很有可能遭到报复。只是身为直属监查官,陛下的命令是绝对。而且像自己这种蠢蛋,不正适合悲惨的命运...  

「请等一下,亚丝小姐。」  

正要走出房门时,背後传来了声音。亚丝提心吊胆地转过了头...接著就全身僵硬。  

「你、你在干嘛啊!?」  

喉咙忍不住发出了怒吼。床上的神父正全身卷满绷带地露出上半身,准备脱下睡衣。  

「我、我在换衣服啊?啊,我会不好意思,请你看那边。」  

「你...你这个白痴!受伤的人还想怎样!」  

「我说过啦,我在换衣服啊...搭挡穿著睡衣,你也会觉得丢脸吧?」  

「废话!你这家伙实在是...啊?」  

刚才他是不是提到了「搭挡」这两个字?  

「那、那你还肯帮我了?」  

「啥?你说什麼,这是应该的啊。」  

 望著不知该摆出什麼表情的亚丝,神父比出了大拇指。  

「我们不是搭挡吗...?啊!抱、抱歉,不可以提到『搭挡』这两个字。」  

「...」  

在这种时候,这边的人会说什麼?这种胸口深处发热、觉得想拥抱对方的时候?  

很可惜,在研究资料里头,并没有关於这种场合的记载。所以亚丝只好伸出颤抖的右手。  

「请多指教了...『搭挡』。」  

「彼此彼此。」  

神父咧嘴傻笑,回握住她的手--力道是超乎意料的强劲。  

「好了,来谈谈今後的计画...安德烈可能往哪去,你有没有线索?」  

「嗯,有。可以确定他是往罗马去。」  

「噢,所以有可能在机场和车站。不过为什麼要去罗马?有什麼原因吗?」  

「嗯,他...是谁!」  

门在突然间打开。亚丝拔了剑挡在亚伯的身前,有微弱的火药味刺激著鼻尖。  

「你...你来了!」  

亚伯见到伫立在走廊上的身影之後叫道。  

平板而清秀的面孔、均匀的体格--加上不知从何处传来的硝烟味。  

「托雷士!你来啦!亚丝,我们走运了。只要有他在,就能以一挡百...啊,托雷士,我帮你介绍,这位是帝国的--」  

「不必。帝国直属监察官敖得萨子爵亚丝塔洛雪.爱丝兰--我知道。」  

托雷士.伊库斯巡视神父并没有把时间浪费在打招呼上面。他就直接站在门口,用缺乏抑扬顿挫的声音道出来意。  

「特此告知。教廷国务院特务分室由此刻开始,中止对敖得萨子爵所提供的一切方便...合作结束。请直接回国。」  


「『长眠於沙洲之下吧,威尼斯。如海的黑暗送走了夜晚,细碎的波浪讴歌著永恒的死亡。』--莫里士.巴莱斯(注:Maurice  
Barres,法国极右派主义家)。」  

男子朝昏暗的海面吟咏著古诗。  

挟带了浓密雨气的海风吹拂著及腰的黑发。簇拥著双月的云层也在快速的移动。  

「半夜会起风。我们运气很好。」  

男子转身面向同行的人,然後浅浅地笑道。  

「目标也已经平安到达市区。我们随时可以展开作业。」  

「你要好好干。就算我做得再好,要是你的任务没有完成,结果还是没有意义。」  

男子--坎柏菲自言自语著,在黑暗中回应他的声音宛如天使般清澈。不过夜雾里却挟杂著浓郁的血腥味。在黑暗的另一端,利牙在月光中闪现著光辉。  

「对了,你看怎样?这衣服合不合适?」  

「非常合适,伯爵。这样谁也不会觉得奇怪...我们该出发了吧。快要下雨了。」  

「嗯。到这种时候,还是觉得有点可惜。就要和这座城市道别了。」  

「是啊...这道别具有两种意义。」  

坎柏菲不带一丝感慨地丢出手里的雪茄。雪茄就这样冒著灰烟,细长的影子跌落在黑夜里。追随而去的另一件事物同样淹没在黑暗中。  

...人类与非人类相继离开岩壁,雪茄短暂地发出红光,随著掀起的波浪,片刻之後便在黑夜之中消失了踪影。  

VI  

锭剂开出泡沫开始溶解,将玻璃杯里的矿泉水染成了红宝石的颜色。先摇个两、三下,再一口将它饮尽--对长生种而言,这是名副其实的「生命之水」,现在喝在她的嘴里,却觉得苦。  

连沙发也不坐,亚丝用黯淡的眸子眺望著窗外。朝著海面伸出的跑道上点著著陆灯,迎接在深夜抵达的飞机。这座机场和威斯尼本岛中间隔了二十公里的海面,通往闹区方向的水上巴士候车站正大排长龙。  

祭典才刚结束却这麼热闹。或许还有什麼活动...算了,已经和自己不相干了。  

「...实在很遗憾,亚丝小姐。」  

「是我自找的,没办法。」  

把血液锭剂收进药盒,亚丝试著在脸上挂出笑容。并不是别人的错。是自己的愚蠢行为和傲慢心态遭致这样的结果。自己也多少有点自觉。  

(这里是「铁娘子」。亚伯神父,燃料补给已结束。)  

对面神父的耳扣,传来了细微的女性声音。那是要将亚丝载回帝国的飞行船所传来的通讯。  

(出航的准备已经妥当。你们是不是要上船了?)  

「收到,凯特。对了,托雷士人在哪里?」  

(为了抹去我的飞行纪录,正在与管制官交涉。你们两位请先上船。)  

「亚丝,那我们走吧?」  

日期马上就要变换,机场大廰却还是如此嘈杂。亚丝迈向登机处的脚步宛如要被送进市场的小牛般沉重。  

「...安德烈的事就交给你了。」  

窗外的海开始起浪,浪头对面可以看到威尼斯本岛的灯光正在闪闪烁烁。亚丝一边眺望著风景,一边用细如蚊子的声音叨念著。  

「用任何手段都行。总得想个办法制住他。否则会变得难以收拾。」  

「我知道。只是...」  

亚伯的声音软弱无力。  

再怎麼说,线索还是太少。在赌场废墟最後只找到那名少女的遗体,除此之外毫无所得。他的藏身之处依然成谜。不确定是否还在这个城市?  

「他的目标绝对是罗马...要想办法在那之前先逮到他。不能让他来到罗马。」  

「你在医院里面也是这麼说过,罗马到底会发生什麼事?罗马是教廷的根据地,戒备也非常严密...啊,抱、抱歉!」  

神父朝著被撞到的修女频频低头道歉,亚丝望著他摇了摇头。  

「怎麼会挤成这样?这里平常就这麼热闹?」  

「今晚特别不一样...圣马可大教堂马上要举行大弥撒。」  

「大弥撒?到昨晚还是嘉年华会,今晚就来了大弥撒...你们的祭典还真多。」  

「长期失散在外的圣马可圣体,上个月在罗马寻获了。今晚就是回归仪式。」  

圣马可是耶稣基督的直属弟子、也是圣经的执笔者之一,是威尼斯的守护圣徒。据说他的遗体收容在圣马可广场的大教堂地底,带来各种神迹,守护著这座城市--  


「所以呢,为了见伟~大的圣马可大人一面,信众正从遥远的地方聚集而来--」  

「不就是一堆白骨?谁晓得那是不是来历不明的马骨头。短生种难道都是白痴吗?」  


「太无礼了!我们可没那麼笨。已经交由专家反覆鉴定过,今晚会在陛下的见证下进行回归。」  

「哼!不过是胡乱安个名号...你说什麼!?」  

有某种念头从脑中一闪而过,亚丝就这样愣在那里。  

一开始并不清楚自己想到的是什麼。只是莫名所以地把手伸向神父的衣袖。  

「你、你刚刚说了什麼!?」  

「噢,就是今晚要回归到大教堂...」  

「再前面!你说『由陛下来见证』对吧?陛下指的不就是教皇!?教皇要来吗!?」  

「是、是啊。陛下会由罗马来到这个城市,主持圣体安置的大弥撒...你没看报纸?」  

没看。亚丝从神父手中抓过了报纸。占据了教廷御用报纸「罗马日报」(L'Osservatore  
Romano)一整个版面的,是位满脸青春痘的少年--现任教皇亚历山卓十八世,脸上的微笑看起来相当懦弱。  

「糟了...」亚丝揉碎了报纸,连牙齿露出来的事都没发觉。  

「他等的就是这个!」  

「亚丝,你怎麼了...咿!?」  

亚伯的肩膀被惊人的力道攫住了。美女气势逼人,活像要***神父的把脸凑了过来。  

「弥撒从几点开始!?教皇什麼时候会过去!?」
「这个嘛,记得是从零点开始...等、等等啊,亚丝!」  

亚伯死命抓住了已经开始奔跑的亚丝的手。在几乎要被拉著走的情况下说道--  

「等一下!不可以擅自行动...」  

「没时间了!教皇有危险!」  

「啥?这是什麼意思?」  

「安德烈在帝国会遭到指责,对短生种进行凌虐并不是唯一理由。他会遭到怀疑是因为...」  

母国曾经严格下令,唯有这点绝对不能对教廷透露--顾不了那麼多了!  

「他的罪名是叛国罪--那家伙企图引发教廷与帝国之间的全面对决!因为惹来陛下的愤怒,才被驱逐出境!」  

「原来如此...可是这和教皇陛下又有什麼关系?」  

「白痴,你还听不懂!?」  

又急又气的亚丝发出了怒骂。  

「就算安德烈再有企图,只要陛下反对,帝国就不会挑起战争。问题是,会进行挑衅的未必就是帝国!」  

「不是帝国,那又会是谁...不...不会吧!?」  

「没错...」  

彷佛渗血的声音,从亚丝紧咬的唇间挤了出来。  

「要是身为帝国贵族的他杀了教皇!你们还会默不作声吗?」  

「得、得马上通知陛下一行人...」  

「不行!这事要是被抖出来,同样会造成帝国与教廷的对立!」  

「那、那该怎麼办...」  

亚丝转往同行者的方向,望进了他的眼睛。  

「...只能由我们来做。」  

曾经失败过一次的自己,真的有资格这麼说?可是他用「搭挡」来称呼自己,那只有赌赌看了!  

「搭挡啊,能阻止他的只有我们。」  

「...」  

蓝色的眼睛从眼镜深处回望著长生种。他明白自己听到的是什麼吗?在心脏跳了十拍的期间。亚伯始终保持沉默--  

「这样不行...就像你有任务在身,我也有无法违背的命令。」  

果真不行...  

亚丝垂下了肩膀。不能勉强。米兰公爵已经说过要全面拒绝对她的协助、将她遣返回国,亚伯身为她的部下,总不能违抗上司来帮助自己。  

「不过...」  

冷淡的话说完之後,亚伯拔出了腰间的手枪。然後拉开击铁--  

「要是你拿我当人质,逃回市区,那就不一样了。」  

「?」  

手枪碌碌的转了一圈。银发的神父一边把枪托按到亚丝手里,一边露出小孩子恶作剧似的笑容,用手指抵著耳朵。  

「喂喂,凯特修女吗?凯特,听得见吗?」  

(怎麼了?亚伯神父?你随时可以登船。)  

和沉稳的问句相较之下,回答相当不正经。  

「其实是有点状况...亚丝...不,敖得萨子爵说要回去城里。」  

(什麼?亚伯,我现在很忙。要设定航路还要计算燃料...你要开玩笑下次再说...)  

「呀!?惨了。我的手枪被夺走了。啊--要我当人质?哇啊,这下可糟糕了。救命啊,凯特!」  

(麻烦你不要胡闹,亚伯神父!晚点可是我在挨骂!我问你,为什麼我老是要帮你擦屁股...)  

「啊--现在时机不对。总之我已经是人质了。因为这个缘故,之後的事恕不负责。通话完毕。」  

(慢著!亚...)  

「这样就行了。」  

单方面切断无线电,亚伯对自己的演技满意地点了点头。  

「好了,趁现在快走,亚丝。」  

「喂、喂,这样做真的妥当吗?」  

「完~全没问题。」  

亚丝跟在摇摇晃晃走出机场大厅的神父身後,一边歪头思索著。  

「那要怎麼回到市区?游泳吗?」  

位於本土的这座机场和威尼斯本岛之间隔著一片海洋--要扛著伤患游上二十公里路,连亚丝都感到有点吃力。  

「先找船吧...啊,那个好。」  

亚伯指的是水中巴士站。锅炉中燃著火焰的涡轮蒸汽船正停靠在那里,不过驾驶员和乘客都还没上船。闯入无人的船内,亚伯开始四处乱按。  

「你会开?」  

「脚踏车倒会一点。现在只能跟它拼了...噢,这下子惨了。」  

就在四处乱按之际,涡轮蒸汽船缓缓开始启动。「惨了」这句话是对著机场方向说的。  


「铁娘子」--印著罗马十字的巨大飞行船开始升空。  

「抓好,要飞出去了!」  

「...船要怎麼飞?」  

亚丝用前所未有的悲惨声音发出了惊叫。  

缓缓掀起波浪的涡轮蒸汽船与最新型的空中战舰打一开始就实力悬殊。船还没有离开码头,巨大的影子已经逼近了背後。  
「唔,不妙。要是被逮到了,凯特铁定会把我宰个半死...」  

「白...白痴!看前面!」  

「呃...呜、呜哇哇哇哇!」  

心不在焉的代价很大--亚伯把头扭回前方的时候,撞上水路标志的船身已经严重倾斜。船腹外露、朝著岩壁猛撞过去。  

「你...你这个大白痴!」(德语)  

亚丝抱著撞上墙壁的头部,用泪眼发出怒吼。  

「白痴!无能!迟钝!没用!你的脑袋是南瓜做的吗!?」(德语)  

「你说了一堆,我也听不懂...噢噢,是骂人的话?」  

因为涨潮的缘故,港内的波浪淹到了外海。就在两人千辛万苦逃出涡轮蒸汽船,准备要把溼淋淋的身体拉上港口的时候。  

「警告Ax派遗执行官亚伯.奈特罗德以及帝国直属监查官亚丝塔洛雪.爱斯兰--解除武装、迅速投降。给你三秒的时间。」  

「嗨...嗨,托雷士。」  

望著指向自己的枪口,亚伯使尽全力摆出友善的笑容。玻璃珠般的眸子面无表情地俯视著全身溼淋淋的老鼠们。  

「抱歉,好像造成了骚动...」  

「倒数计时开始。三、二...」  

「哇!暂停!好,我丢掉武器!然後投降!来,亚丝你也是。」  

「...白痴。」  

对他稍微有点期待的自己也是白痴--亚丝沉浸在感慨中,跟著举起了双手。  

「『铁娘子』,我是『神枪手』。对象逮捕。请针对奈特罗德神父违反神职服务规章部份向米兰公爵提出报告。」  

「真的要跟卡特琳娜大人报告?托雷士?呜呜,她又要生我的气...」  

(亚伯...我...然後...有话要跟你说...哎呀?奇怪...?)  

「怎麼回事?」  

托雷士一边将耳机重新放入耳中一边问道。怎麼回事?杂音非常大。  

(那就...娜大人连络...不...附近有严重的电波干扰...吗...奇怪?)  

从亚伯耳扣中听到的声音也扭曲了。「铁娘子」正浮在众人的上方,看来是很严重的电波干扰。也可能是机械故障。  

「算了,反正是短生种的技术...」  

亚丝望著两名神父,用鼻子讪笑了一声,将视线移往满潮的方向...她的表情却随著冻住了。  

「原来如此...是这麼回事!」  

「啊?什麼?」  

对著神父一脸天真地凑上来的脸孔,亚丝滔滔不绝地快速解释著。  

「亚伯神父,第二件案件是在建筑公司...是负责水利事业的专门公司吗!?譬如堤坝或是堤坊?」  

「是、是啊...你怎麼知道?」  

猜测得到证实的同时传来一阵晕眩。这个疯子果然是要...!  

「快连络米兰公爵!要教皇...不,那座城里所有的短生种进行避难!这次的教皇访问,从一开始就是个陷阱!」  

(这是...怎麼回事?)  

凯特修女难以置信地问道。经过修正之後声音已经容易分办了几分,不过还是挟杂相当多的杂音。  

(卡特琳娜大人...正在巡视可动式堤坝...不过...)  

「啧!怎麼偏偏跑去那里!马上跟她联络!不然连她也要跟著没命!」  

听到这句话,始终纹风不动锁在定在亚丝额头的雷射瞄准器红光应声熄灭。  

「...讲仔细点。」  
威尼斯虽然雅称为「水都」,不过严格来讲,包围了这座城市的潟湖只是内海的一部分,而不是海。  

为了让地层不断下陷的本岛不至於被水淹没,外海与潟湖之间设置了可动式堤坝。它可以将潟湖的水位控制在相当低的位置,目前和外海之间的海拔差距已经有五公尺以上--万一堤坝毁了,这个高度差距就会带来巨浪,吞没一整座都市。为了避免这样的情况,堤坝设置了最先进的管理系统,不过...  

「--系统集中就会造成危险。」  

卡特琳娜望著在门前筑起障碍物的卫兵,一边咬著指甲。  

「敌人」对堤坝的构造似乎相当熟悉。聚精会神地朝著这间中央管理制室直闯而来。  

这--可以算是幸运吗?--有视察中的卡特琳娜卫兵队协助防御还好,若是只有堤坝的警卫,这里早就被占领了。  

「还没和城里取得联系?」  

「电报、电报全都不通。」  

要是少了支援,可就撑不了太久。留在室内的人只剩下一半能动。其中有一大半是负伤的状态,连卡特琳娜自己的肩膀也在渗血。  

「阁下,这里保不了太久。」  

卫兵队马里诺.法利耶来到主人面前站定。下颚紧缩的脸孔因为紧张而绷得僵硬。  

「我用剩馀战力来确保逃生路线。至少要让您能逃离。」  

「我不走。还是让她们先逃吧。还有伤患也要後送。」  

「这怎麼成,阁下!」  

被指名的枢机主教专任修女发出了不服的声音。  

「我们已经有所觉悟!阁下是教廷不可或缺的力量...」  

「她们说得没错。为了教廷,请您三思。」  

「马里诺,不是这样...谢谢,你们可以下去了。」  

全世界最美的枢机主教温柔地笑了笑,让替她包扎伤口的修女退下。然後一边把圣袍整理得整整齐齐,一边说道--  

「就算我死在这里,教廷依然不会动摇,自然会有人继承我的意志...但是要是这座堤坝被攻陷,威尼斯以及待在城中的陛下性命又将如何?」  

平静的表情并没有变化。不过剃刀色眼眸里头闪著的是近乎凶猛的斗志。枢机主教权杖猛力敲打著地面。  

「我身为枢机主教,要是舍陛下及威尼斯十万市民独自逃走,教廷的名声将会从此扫地...这里就是我的葬身之地。所有谏言概不接纳!」  

「了不起...」  

乾燥的鼓掌声和讽刺的冷笑声在这个时候同时传来。  

「不愧是『铁之女』,背负著教廷责任的人就是不一样。」  

「那、那是!?」  

一行人在冷笑的波动中不自觉地开始游移视线,铁门就在他们面前开始扭曲变形。不,不光是扭曲。正以为厚厚的钢铁承受不住开始扭曲变形的时候,铁门突然像水面般化了开来,从里面浮现了某种东西...  

「晚安,米兰公爵。真是美好的夜晚。」  


「...你是谁?」  

站在门前的是一名身黑色西装的男子。黑发直达腰际,聪明的脸孔上挂著虽然知性、却又叫观者隐隐然感到不安的某种笑意。  

不过他到底是用什麼方法进到室内?铁门已然恢复之前的平静,表面甚至连一个凹洞都没有留下。  

「你问我?我是你的崇拜者啊...『铁之女』美名远播,我想亲自拜见一回。我太高兴了。你比我想像中还要美。」  

「抓住他,无礼的家伙!」  

怒号是来自於围在卡特琳娜身边的卫士。看来总算是回魂了。卫士们一齐拔剑,为了制住无礼的侵入者峰拥而上。  

「不可以...住手!」  

卡特琳娜的制止已太迟。挥出的利剑毫不留情地劈向了男子--  

可男子只对逼近的勇者们微微一瞥,然後带点厌烦似地弹指。  

「咦?」  

刹那间,卫士们的脸都僵住了。  

不,不只是脸而已。不暁得为什麼,所有人都像玩偶一样定住不动。只有眼珠还闪动著不安的光芒。  

「一群没家教的小朋友...难道没人教过你们,不能打扰别人说话?」  

男子叹息著摇头,朝著卫士们的方向挥手。用缝著五芒星的手套背部正对他们--  

「沙沙兹.沙沙司.那沙塔那达.沙沙司。」  

薄薄的嘴唇念诵著奇怪的咒语。  

听起来是让人忍不住想掩起耳朵的不协调音综合体--不过却像与它同调似的,五芒星开始发出了微光--不,异状并不只是这样。  
「...咿!」  

看见异状的修女们扬起了悲鸣。  

黑发男子的影子就像拉丝的沥青一般,从地面浮现了出来。而且还不只一个。有好多个、好多个...那些带有相当厚度的影子,看起来就像丑陋扭曲的橡皮玩偶。平坦的脸上裂开红色的眼睛,里面伸出了闪闪发光的利牙。  

「幻...幻觉?」  

不。短短的腿踏在地上落下浓浓的影子,这是他们拥有实体的证据。黑色的肌肤上沾著黏液,微微反射著灯光。  

「这是『影鬼』--前几天创造的精品人造矮人。如你所见,长得很可爱,不过食欲相当惊人--餵食费可是不少。」  

叽!  

「影子」发出了声响。  

让人联想到两栖类的头部既没有眼睛也没有鼻子,不过似乎能藉著某种方法感应到新鲜肉类的存在。丑恶的脸孔迅速转往僵在一旁的卫士,然後快活地张开了嘴...  

「...!」  

「可、可恶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遭到生吃的肉体喷出了血花与无声的惨叫,接著传来的是法利耶的怒吼和修女们的悲鸣。卫士队长用与巨大身躯不相符的迅疾速度拔出了手枪,瞄准了男子的头颅。  

轰地一声--  

子弹伴随著如雷的声响从枪口射出,逼近了男子遭到瞄准的眉间。就在每个人都以为看到男子脸部如同西瓜一样破碎开来的时候--  

法利耶的头炸碎了。血液和脑浆快速飞散,失去头颅的身体像被本身所喷出的液体拖住似的,当场倒了下去。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  

被压在无头屍体下方的修女发出了悲鸣。然後在半疯狂状态下推开可悲的壮汉。男子嘲讽地望著这一幕--  

「噢,这样清爽多了。」  

出声嘲笑的男子头上连一点擦伤也没有。  

「你是...」  

这是什麼可怕的伎俩--站在那具被自己子弹所打爆头颅的遗体面前,卡特琳娜发出了低吟。  

「你到底是什麼人...不,不必回答。就算你不报上名号我也猜得到。」  

细框眼镜深处闪著剃刀色的光芒。苍白的面庞浮现毅然决然的表情,瞪视著男子。  

「蔷薇十字骑士团--世界公敌,也就是那个男人的狠毒爪牙...对不对?」  

「噢,原来你知道『那位』啊?」  

嘲笑的笑意依旧没变。只是男子撩起了头发,双眸突然闪现危险的光芒。  

「你知道我的主人是谁,却还是和我对抗,真不愧是『铁之女』,就此告别未免可惜。这样如何?只要你乖乖出这里,我就饶了你一个人的性命。」  

「你要我丢下威尼斯和陛下自己逃走?那不就顺了你的意?」  

这回轮到卡特琳娜露出了微笑。只见她撩起了华丽的金发、一边拨弄著耳环,一边说道--  

「就算这时候勉强捡回性命,一旦教廷败在你们手下,世界还是要毁灭。既然早晚都要死,在这里坚守到最後一刻还是比较聪明的选择...我有说错吗?」  

「嗯,你的说法相当正确。好吧,那你有什麼遗言要交代?」  

男子又弹了一下手指。  

群集在卫士屍体周遭的影鬼们一齐抬起了头来。用看不见的眼睛盯著傲然伫然的枢机主教及躲在她身後颤抖不已不的修女们,咧开的口腔流出了红色唾液,拉成丝状悬垂到地面。  

「...最後,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问吧。」  

卡特琳娜细框眼镜之下的眸子,直直盯著男子一脸平静的面容。  

「报上你的名号。连报上自己名号的规距都不懂,我可不想死在这种无礼的人手中。」  

「噢,真是失礼了。」  

男子恭敬地以手贴胸,深深地一揖。  

「我叫坎伯菲。伊萨克.费南度.冯.坎伯菲。蔷薇十字骑士团位阶9=2,称号是『机械魔导士』...侍奉『他』的忠实仆人。」  

「很好...」  

卡特琳娜从容不迫地点头,然後叮地一声弹出了耳饰。脸上瞬间浮现慈悲的笑意--  

「坎伯菲,为了表示鼓励,我奉送你一句话。」  

「噢?那我当然要听听看。」  

「你最好记住。男人要是多嘴,就会遭到女人嫌弃...准许开火!...」  

在刹那间,天花板破裂了。  

随著厚布撕裂般的惊人声响,撒落而下的是巨大的重机枪子弹。以残忍速度垂直落下的每秒二十发、直径二十釐米的铁鎚毫不容情地贯穿、击碎、辗毙了那群小鬼。由站在另一端的卡特琳娜周身毫发无偒的情形来看,攻势明显掌握在控制之中--也是如同机械般正确无比射击的证据。  

「二十釐米火神加农炮...嗯,威力相当惊人,不过更厉害的是可以用它像操作手枪般进行精密射击的男人。」  

时间只有短短的几秒--坎柏菲仰望天花板上穿破的大洞,然後苦笑著说道。虽然他身上连一丝尘埃都没沾到,不过影鬼的身影却已消失得乾乾净净。剩下的只有散落四处阴森蠕动著的肉块、以及沾黏在地面上的黑色液体痕迹。  

「原来是你。『铁之女』引以为豪的钢之猎犬,在五年前仅凭十具就占领圣天使城的杀人玩偶兵团生还者...」  

「魔术师」的声音听起来甚至有点愉悦。只见他朝著烟幕对面、挡在卡特琳娜身前保护著她的人影,用歌吟般的口吻念诵著他的名子。  

「AX派遗执行HC--ⅢⅩ--代号『神枪手』!」  

「肯定。」  

回应他的是依旧缺乏抑扬顿挫的声音,以及巨大的火神加农炮装填声音。  

感人的关键部分终于到了……  


Ⅷ  

(我心静候耻辱和苦难...)  

大门在少年唱诗班的献唱中应声开启。  

由手捧香炉的的司祭带头,穿著带帽长袍的神职人员排成一列,整齐肃穆地开始进场。拥有世界最  

高权力的一行人在人数上似乎不多,不过这也是为了配合此间教堂的规模。  

地点是圣马可大教堂地底三十公尺的位置--事先配置的少年唱诗班、最低限度的警卫兵、加上现在  

正在进场的神职人员,就把地下教堂挤到无以立锥的程度。  

(无人能比的悲伤,无人足以抚慰...)  

在司祭的吟唱声,帽子戴得低低的教皇朝著典礼祭坛恭谨地垂下头。在沉默之间,将收藏神圣遗物  

的箱子安置在祭坛上。等到步骤完成,跟随在旁的威尼斯主教便念起了祈祷文。  

「愿主垂怜,圣子哀悯。我们虽生犹死,渴望救赎。愿主哀怜...阿门。」  

教皇直起身来,把手交给紧随在侧的主教退下祭坛。原本接下来还有圣体拜领仪式等繁琐步骤,不  

过这次全都加以省略。因为听说这位史上最年轻的教皇有极端的对人恐惧症,曾经在弥撒进行途中  

惊吓到晕倒。在微妙的沉默之中,少年教皇用颤巍巍的步伐走向了大门...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清澈的嗓音闯进了参列者的耳朵。  

「教廷第三百九十九代教皇亚历山卓十八世--我有事找你。」  

所有人的视线一齐转了过来,一名少年从唱诗班之中站起。扬起的衣摆下方迸射出不祥的光芒,出  

现了一把巨斧。  

「我是安德烈--真人类帝国札格雷布伯爵安德烈.库萨!你们这些猴子,居然胆敢违逆我们,快快纳  

命来!」  

事出突然,卫兵们连举枪的机会都没有。如天使般美丽的恶魔进入了「加速」状态,从惊恐骚动的  

一行人头上飞跃而过,利刃朝著正愣在那里的教皇招呼...  

「什麼...!?」  

转瞬间,安德烈的身子伴随著清澈的声响猛地弹开。然後降在以美丽瓷砖装的墙上,他美丽的容貌  

惊愕地扭曲。  

「不、不可能...你、你是谁!?」  

「...该纳命来的人是你,安德烈!」  

教皇的帽子,随著低语声落下。  

漂成象牙色的发丝上头插著一把粗刃军刀,那是一名女子。见到那对琥珀色的眸子,老吸血鬼的喉  

咙深处发出诧异的声音。  

「你...你是亚丝塔洛雪.爱丝兰!怎麼会是你!?」  

「安德烈.库萨,奉圣父、圣子、圣灵之名,以四十件杀人罪嫌逮捕你。」  

随侍在旁的威尼斯主教--不,是假扮成主教的人,正按著宛如牛奶瓶底部的眼镜高声叫道。  

「别做困兽之斗了。马上投降!」  

「怎、怎麼会...!?」  

反应也太快了!教皇呢?真正的教皇人在哪里!?  

「我们在被你杀害的马可.克雷欧尼先生的保险箱里发现了记事本--上面写你把他女儿当成人质、要  

他假造圣体鉴定结果。仪式已经中止...啊,这里的所有司祭都是Ax成员。你已经逃不掉了。强烈建  

议你解除武装、尽速投降。」  

「记事本是由整理遗书的遗族所发现的。要不是你杀了他,想必也不会曝光。快投降吧,为了自己  

的残忍反倒自食其果的蠢蛋!你已经无处可逃了!」  

司祭们同时从长袍下面取出了手枪。金属声接连响起。  

「哈!混进唱诗班卡位原来是个错误...不过...」  

少年一脸厌烦地掀动嘴唇笑道。  

「你想叫我投降!?别笑掉我的大牙!」  

「快趴下!」  

安德烈手上翻转的那一刹那,亚丝拉著身旁的亚伯一起倒下。发出嘶声凌空飞来的巨斧劈开了那抹  

残影。  

「你给我记住,亚丝塔洛雪...过来,小鬼!」  

「慢著,安德烈!」  

老吸血鬼挟持了唱诗班的少年往外奔,亚丝随著往外追,亚伯的声音则是慌慌张张地跟在後面。  

「亚丝,不要追得太急...啊,真是够了!各位,保护孩子们!」  

在这期间,安德烈细细的手臂伸向里面的祭坛。总重将近一吨的祭坛发出轰隆的声响倒了下来,从  

中间出现一个洞穴--那是「大灾难」前的隧道遗迹。老吸血鬼跳了进去,亚丝也追著他跃身而入。  

「别想逃!」  

墙壁上涂的萤光颜料让隧道里泛著隐隐的白光。长生种的影子在这样的白色空间当中,用「加速」  

状态全力疾走,凭人类的眼睛根本无法捕捉。因为年轻的缘故,亚丝在速度上略胜一筹。  

「你完了,安德烈!」  

亚丝瞄准了抱著孩子奔跑的老吸血鬼背部,毫不留情的军刀一闪而过--  

「...什麼!?」  

可是,在划破背部之前,利刃便已无声地弹了回来。  

老吸血鬼往侧边跳开,在他周围的是银色的八个球体。  

「防...防护盾系统!」  

「哇哈哈!抛下武器吧,敖得萨子爵!」  

安德烈在回身的同时解除了「加速」,手指伸向已经晕厥的少年喉头。  

「这是第二次...不,加上搭档被杀那次,总共是三次吧?亚丝塔洛雪,你如果要这小鬼活命,就把  

那危险的玩意给扔了。」  

「...」  

在一瞬间,昔日搭档遭残杀的身影掠过脑中。不过在下个刹那,亚丝手中的军刀已经掷了出去。  

「好,你别动...居然选在重要时刻来阻挠我!我非修理你不可!」  

安德烈一边拔出没入石板的军刀,一边露出了微笑。长长的舌头舔舐著刀刃。  

「我先告诉你,我的招数可不只这些。你所救的教皇迟早还是要没命。我已经安排好了。」  

「你指的如果是可动式堤坝,已经有其他人赶过去了...这座城不会被淹没。」  

「呵!你知道得还真详细!」  

安德烈颇为感动似的眯起了眼睛。  

「哎呀呀,看来我是玩过火了...低估了你这小妞的能耐。不过也就到此为止--阻挠我的野心,罪过  

可是很重的!亚丝塔洛雪!」  

「安德烈,你犯了两项错误。首先,我不是一个人...」  

在急速逼近的死亡面前,亚丝带著异常冷静的表情回望著安德烈。  

「还有,这算哪门子的『野心』!哼,你不过是个疯子,别讲得那麼好听!」  

「你...你说什麼...!?」  

那是极为无礼的台词,不过对方说了什麼,安德烈似乎一下子还无法理解。对著直翻白眼的安德烈  

,亚丝用毫不留情的话锋继续追击。  

「明明胆小又无能,自尊心却还比人强。既不受他人认同又没有特殊才华。自己偏偏又不肯努力。  

最後只好屠杀短生种...哼!一个懦弱的变态谈什麼『野心』?笑死人了。连我都替你感到丢脸。」  

「啊...!」  

天使般的美丽面孔突然转白,接著泛起红潮,最後满脸发青。  

「你这臭小妞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安德烈身子周围的银色球体发出声响跌落在地面。接著老吸血鬼挥出军刀,喉咙发出了咆哮。  

「你这女人...你这女人又懂什麼!我是不一样的!我和其他人不一样!所以他们才不认同我!我...  

我...我要杀了你!」  

雷电般的闪光袭向亚丝的心脏。安德烈呲牙咧嘴地大叫著。  

「去死吧,臭丫头!」  

「好搭档,就是现在!」  

隧道里响起的火药炸声并不大。 不过足以把愤怒抓狂的老吸血鬼从空中击落。  

「呜、呜啊啊啊啊啊!」  

小小的身子在空中弯成了「ㄑ」字形,先弹到墙壁,撞到地面上之後又再度跳起。然後按著下腹部  

,在地面上来回翻滚。长生种最厌恶的元素--银制子弹贯穿腹腔,射入了他的脊椎。  

望著隧道最里面--正巧站在亚丝影子内侧的银发神父,安德烈大声狂叫。  

「短、短生种...!你...你居然耍我!亚丝塔洛雪!」  

「我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亚丝迅捷无比地踢开防护盾系统,一边坏心眼地笑著。  

防护盾虽然是绝对性的防御兵器,不过在磁场展开时无法对外攻击,在实战时有致命性的缺点。  

「漂亮,神父。」  

「『漂亮』个头啦。不要让我提心吊胆好不好啊。自己一个人跑在前面。」  

银发神父单手握著硝烟未散的左轮枪,肩膀上下喘气。  

「幸好有打中...我对射击实在没什麼把握。」  

那个表情实在太有趣,亚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後边笑边说道。  

「不不不,我信任你,好搭挡...干得好!」  

「只有这种时候我才是你的『搭挡』...啊!一次看到你笑。真是美女耶。」  

「...白痴!」  

亚丝啐了一声,把脸转向一边--不过脸颊上的晕红掩不住。  

这样工作就结束了。接下来只要把安德烈带回母国,就要和这个可恨的世界道再见--怀念的故乡正  

在等著自己。  

怀念的帝都。骄傲的凯旋。只是...  

「多谢你的照顾,神父。」  

「哪里哪里。」  

点头回礼的神父依然带著同样的笑容。亚丝有点眩目似地眯起了眼睛。  

大概不会再见到这家伙了--  

亚丝望著即使活得再长、大约五十年就得归於黄士的那张脸,试图将它烙印在脑海中。虽然不至於  

永远--不过至少在接下来的三百年,亚丝的容貌都不会改变,对她而言,五十年就只是一眨眼的时  

间。要是有机会再出来「外面」,就算在街上擦身而过,见到他已然衰老的容颜,自己恐怕也不认  

得。  

「记住我的脸。」  

所以亚丝这麼说道。  

「低能又愚蠢的短生种,我不可能一一记得。所以,就由你主动向我打招呼吧?哪天这里要是成了我  

们帝国的领土,念在旧日情谊,我会赏你个帮猫抓跳蚤之类的闲差来做。」  

「我会期待的。」  

神父露出微笑,握住了搭挡伸过来的手。  

Ⅸ  

「战域确保--战术思考由歼灭战模式改为搜索攻击。」  

在崩塌的瓦砾之间,长发男子消失得无影无踪。受了三百发以上的二十釐米子弹直击,已经名符其  

实地灰飞烟散。  

「请进行捐害评估报告,米兰公爵。」  

「我没事...辛苦你了。托雷士神父。」  

对主人的慰劳,托雷士面无表情地行了一克。然後将子弹用尽的重机枪摆在地上。  

袭击堤坝的似乎只有那名男子。必须详细检查遗体,然後调查他的背景。不过现在还是以疏导避难  

为最优先。  

「『铁娘子』正在上空待命。米兰公爵,建议您尽速搭乘。」  

「让修女们先搭吧...对了,陛下的情况如何?」  

「『吸血鬼猎人』及敖得萨子爵已经就定位。一旦对象出现就加以迎击、击溃。」  

「很好,处理得很漂亮。」  

「!」  

突如其来的鼓掌声,让除了托雷士以外的所有人都回过了头。  

「你、你...!」  

卡特琳娜的声音也带著微微的战栗。所有人全都呆立望向他--  

「真是的,连打个招呼也不行,太过分了...你看看,西装都弄脏了。」  

坎柏菲苦笑著,用优雅的姿势撩起了黑发。三百发子弹,在那张机灵的脸孔上完全找不到痕迹。  

「噢,托雷士神父。你可以附加报告。札格雷布伯爵已经被捕了。现在...」  

平静的嗓音,和不平静的枪声重叠。  

背对著众人的托雷士忽然开枪。  

杰立寇M13--直径十三釐米的枪口从神父腋下瞄准敌人的眉间。挨了子弹的头部原本应该化碎的肉块  

。可是...  

「不识趣的玩具,一点都不优雅。」  

两颗近在眼前的子弹黏著在空气中似,坎伯菲一脸嫌恶地望著,戴著手套的手轻轻一挥,子弹就发  


出小小的声音坠落到地面。  

「托雷士神父,你是有能力的人,却连『杀戮』的意义都无法理解...好吧,我就稍微指点你一下。  

」  

「魔术师」绣在手套上的五芒星开始闪现不祥的光芒。  

「尤盖斯在前,泰雷塔卡耶在後,右手执剑,左手持盾,周围有五芒星闪耀,石中有六芒星坐镇...  

出现吧,『别西卜(注:Beelzebub,为马太福音第12章第24节中所描述的魔王,亦为密尔顿《失乐园  

》中的堕落天使)之剑』!」  

坎柏菲只是轻轻摇了摇手。手上什麼东西也没有。不过在下个瞬间,躲在卡特琳娜身边颤抖的年幼  

修女就失去了她的头。  

「安...安娜修女!」  

脸上还带著稚气,眼睛瞪得圆圆的,整个滚落在隔壁同僚的手中。  

「不要啊啊啊!」  

「瑞雪修女,不要动。」  

修女丢开了同僚的头颅,陡然发出悲鸣之後转身。连托雷士的制止都顾不得了,脚步踉跄地奔向了  

大门...  

「...阿门。」  

就在坎柏菲背对众人、嘴角发出冷笑的瞬间,瑞雪修女已经四散各处--就像坏掉的模特儿的四肢遭  

到了分解,肉片与内脏纷纷掉落在地面。  

「!」  

眼看同僚接连著死亡,活下来的修女却连惨叫声都发不出来。只能把身子靠向同样脸色发白的卡特  

琳娜。  

「『死亡的恐惧,比死亡本身更为可厌』--席勒(注:Johann Christoph Von Schiller,18世纪德国  

诗人、剧作家)。...啊,你别动,托雷士神父。人偶太无聊了。像恐惧这种高尚的情感,你应该没  

有吧?」  

坎柏菲不必回头,就制止了背後神父的动作。  

「机械人偶就算打坏了也没意思。恐惧、战栗、悲哀--你看她们多可爱,你怎麼不稍微学一学?」  

「不必...没时间。」  

托雷士凝视著躺在地上的遗体,脸上还是没什麼表情。不过在依旧缺乏抑扬顿挫的声音底下,有某  

种隐约的动摇。  

「增援到达约需三百秒。在这之前,必须先将你抹消--没时间了。」  

「...呵。」  

坎柏菲转过身来,眼里闪著愉快的光芒。然後一边整理两手的手套一边说道--  

「你说...要将我抹消是吧?」  

「肯定--」  

点头回答的托雷士瞳孔微微地翳动著。视线从卡特琳娜、颤抖的修女们、以及横躺在地的凄惨屍体上依次扫过,然後用平板的声音继续说道。  

「我要将你歼灭--让你屍骨无存。」  

「有本事就试试看。」  

第二战开始得相当唐突。  

坎柏菲扬起了手指。就在手指指向敌人的那一刹那,托雷士的影子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在上一  

秒钟他站立位置上所出现的尖锐裂痕。眼睛所看不见的「剑」追著跳跃往上的猎物身影,在天花板  

上再次划开了极深的一个凹洞。  

「动作是很快,不过你的能耐也只有这样吧?」  

坎柏菲的手指像蜘蛛一样蠕动著。手指上下敲打著看不见的键盘,墙壁上的龟裂应声划开,宛如奇  

怪生物似的不断拓展著的地盘。一边爬行著一边急速往前,袭向了在墙面上奔走的神父下颚。  

「你完了,『神枪手』。」  

「--慢了○.○三秒。」  

托雷士低声说著,右手突然间凹折下去。  

说得正确些,应该是握住手枪的手腕往下弯折了开来。从里面露出外型简单的大口径喷射管。  

喷射管--火焰发射器吐出温度高达数千度的镁离子火焰,描出了一道美丽的圆弧。在蓝白相间的火  

轮之中,有几根像长发般的东西,在发出银色光芒後瞬间消失。  

「单分子导线--!」  

卡特琳娜低声叫道。  


「大灾难」前的失落科技--单分子导是以碳C分子多重结晶粒子为素材制作而成的最细、最强的碳纤  

维。这种导线有不耐热的弱点,连钻石都能轻易切割,只要运用得当,便是所向无敌的兵器。  


「噢,居然切断了『别西卜之剑』...好本事,不过你终究还是个人偶。」  

坎柏菲的嘴唇咧成了新月形。  

托雷士的M13指向了这个方向。枪口正确瞄准了他的眉间。  

在嗤笑不已的坎柏菲面前,宛如野兽般的两挺机枪发出了咆哮。直径十三釐米的利牙从钢制的下颚  

飞射而出。  

不过M13的五一二超大型子弹还是无法贯穿他的「盾」。子弹倒弹回来,反倒袭向了主人的额头...  

「没有用,子弹打不到我。」  

「命中。」  

两人的话都很正确。  

子弹被「阿斯莫德(注:Asmoday或Asmodee,为七大罪中司「淫欲」的代表恶魔)之盾」--强力电磁场  

扭曲了角度,正确形成一百八十度的回转。不过在射程上并没有托雷士的影子。子弹从射击後马上  

趴下的神父头顶掠过,然後用浅浅的角度--射中了在他身後的钢制防火墙。子弹变成了跳弹,这回  

弹中的是捏在地面的卫士之剑。再度弹向的目标则是...  

「...!」  

坎柏菲摇晃著黑发往後倒退,两手随著手套一起消失。只见他望著连一滴血也没流的切口说道--  

「天啊,你这个男人真是叫人难以置信。」  

坎柏菲与其说是茫然--还不如说是惊讶地摇了摇头。在射击之前,连跳弹所形成的反射都已计算在  

内...  

「『神枪手』的名号果真不是浪得虚名。就像我的『魔术师』一样。」  

「那、那是什麼...!?」  

「魔术师」的背在突然间咻地缩了起来。不,不对。并不是缩起来,而是从膝盖下方开始消失。  

「这样的能力,消失了未免可惜...我想到一个好点子罗。」  

坎柏菲的身躯被自己落在地面的影子一点一点地吸入,不过声音还是一样的平静。视线在毫无表情  

的托雷士,以及微微发白的卡特琳娜脸上来回梭巡--  

「过不了多久,我们就会再见面的。在命运之轮锁上的刹那,你们即将成为上好的供品...」  

之前始终茫然观著状况的卡特琳娜突然间回过神来,不过坎柏菲的身影已经没入到脖子的位置。  

「你在做什麼!『神枪手』,快点射击!」  

「...」  

不过托雷士却没有反应。他的身体缓缓退後了一步,似乎有什麼滑落在地。  

「托...托雷士神父!」  

在沉重的响声中摔落地面的是齐肩而断的双臂。望著跪倒在地、皮下循环剂像瀑布般喷洒而出的部  

下,卡特琳娜瞪大了眼睛。  

「这样就平手了。托雷士神父,别怨我...各位,先告辞了。」  

已经将实体完全吞没的「魔术师」影子,传来低低的笑声。  
「...报告完毕。札格雷布伯爵正在护送当中。在一两天之内就会抵达。」  

(有劳你了。)  

「女皇」端坐在悬浮的宝座上面,对跪在帘幕对面的女子加以慰劳。经过电子转换的声音伴随著充  

满威严的重低音,传进了谒见室。  

(敖得萨子爵...在你的报告中提到了「那边」的协助者,这人你觉得如何?)  

「我...我不懂您的意思?」  

帘幕对面的子爵被垂落的发丝掩住了脸孔,看不见表情。不过恭谨的肩膀微微一僵,这点可是逃不  

过「女皇」的眼睛。  

(我在问你,这人是不是可用之材?你不是说对他颇有好感?)  

「哪...哪有什麼好感!我觉得他在短生种之中,还算个材料...您认为有必要追加报告吗?」  

(...不,没那个必要。我也不想再给你多加负担。辛苦了。你下去吧。)  

「是!臣告退!」  

(好好休息吧...嗯,那家伙还是老样子。)  

敖得萨子爵的修长身影一离开谒见室,帘幕就缓缓地往上卷起。谒见室中空无一人,只有一个坐在  

宝座上的小小身影,被柔和的光线给照耀著。那身影伸了一个懒腰,用她本来原有的、和刚才迵然  

不同的清亮声音开始抱怨。  

「那家伙还是站在人类那边...所以现在就不能和教廷吵架罗?应付一个人还好,要是同时和两个人  

为敌,那可就非常糟糕。」  

坐在宝座上面,嫩绿色眸子闪动著淘气光芒的,是位看起来还不到十五岁的少女。飞散的黑发下方  

有美到令人目眩的脸孔,长长的四肢宛如铁丝般纤细,精光四射的表情,却叫人联想起与人不亲的猫科动物。  

少女--「女皇」芙勒蒂卡脱下硕大的帽子,在悬浮的宝座上横躺了下来。  

「那家伙是怎麼搞的?不但对从前的女人尽心尽力,还和地球人站在同一边。实在是太不可思议。赶  

快找个别的女人不就得了...像亚丝塔洛雪不就很好?要是我是男的,就绝对不会放过,嗯。」  

谒见室的空调设定是「大灾难」前的加拿大森林--完整重现了那个叫人怀念的、夏初的绿色林景。  

散发叶绿素气息的凉风加上放养在外的班鸠,让人感到无比的适意。  

「啊--啊--接下来要怎麼辨咧?从以前就是这样,倒楣事都落在我身上。讨厌,真是够了。」  

少女的抱怨声在中途变得越来越小声。  

取而代之的是由微微开张的嘴唇中所发出的平稳呼吸声。在她浅浅起伏的胸口,一只班鸠轻巧地停  

在上头。  


「我来迎接您了,伯爵。」  

「噢,坎柏菲,是你!」  

老吸血鬼露出近似依赖的神情,仰望著伫立在铁门对面的男子。看管监牢的人不知跑哪去了?连个影  

子都没见著。  

「你...你来救我是吧?辛苦你了!」  

「别这麼说。请一起上甲板吧。飞行船正在等候。」  

「嗯,好。」  

安德烈大摇大摆地走出船舱,然後回望著四周。这艘护送船上原本有著五十名左右的乘客,现在却  

是一片静寂。  

「船上的人在哪里?」  

「...」  

坎柏菲只有微微耸了耸肩膀。这短生种自顾自地开始往前走的态度,让他有点不悦,不过--  

(...算了,也好。)  

安德烈压下自己的脾气。  

要是被护送到帝国,就会遭到比死还惨的待遇。既然他前来搭救,那就不跟他计较。  

「只是有点虚脱...」  

就在安心下来的时候,喉咙里的乾渴也跟著苏醒。不要求太多。随便来个水手之类的都好,哪边有  

人类?可是除了走在前头的长发男子,船内找不到半个人影。  

(...在这种时候,就用这家伙来凑和一下?)  

安德烈的饥饿眼神扫向男子的背部,偷偷咧开了嘴唇。  

其实仔细想想,这男的已派不上用场。  

看样子之後得躲起来才行。既然如此,知道自己行踪的人是越少越好。虽然帮了不少,不过留下这  

个小角色,要是被他抢去了舞台也很麻烦...  

「对了,阁下...」  

彷佛懂得读心术似的,走在前头的男子发话了。  

「这回真是恭喜您了。结果非常成功。」  

「你...你说什麼?」  

安德烈藏起牙齿,然後露出虚假的微笑--一边在心里头暗骂,一边装傻地问道。  

「您在装傻吗?当然是威尼斯那件事...真是空前的成功。」  

「你...你少损我!」  

这家伙是在耍我吗!?  

坎柏菲依旧背对著因愤怒而掀动著嘴唇的老吸血鬼,静静地摇头。  

「损你?完全没那个意思。计画是大大的成功。这下帝国与教廷就结成了暂时的合作关系。这样的结  

果叫人满意。」  

「你说什麼!?这是什麼意思!?」  

「不存在的东西无从破坏,要先存在了才有机会破坏..就是这个意思。因为这次的事件,他们有了  

良好协调的契机。一个只会欺负弱者的变态,要是放对了位置,同样能够派上用场。」  

「无...无礼的家伙!」  

美丽的脸孔出现丑陋的扭曲。  

「下贱的短生种,居然敢瞧不起我!」  

安德烈呲牙咧嘴地发出了怒吼,锐利的钩爪伸向短生种的背後...  

「...啊?」  

不过,老吸血鬼的爪子只有凌空虚晃了一招。有什麼绊住了爪子...不,不对。是有什麼抓住了他的  

脚踝。  

「这、这是什麼东西?」  

安德烈把视线挪向脚底,然後发出了低吟。  

走廊上有著坎柏菲长长的影子--自己的脚正往那里下沉。  

「脚、我的脚...!」  

脚底就像踩到了柏油,又像掉入无底的沼泽。少年的身体拼命挣扎,却还是噗滋噗滋地陷入了地面  

--不,正确说法应该是没入了落在那里的「魔术师」影子里面。  

坎柏菲望著他的背影,一边往雪茄上点火。  

「再被你这个小角色抢去舞台,那可就麻烦了...在主角登场之前,舞台上得先清理乾净。」  

「什麼...你说什麼,混帐!」  

很快地,少年的胸口已经浸到了影子里面。安德烈一边用尽所有颜面肌肉来表达出他的恐惧,一边  

挤出了喘息。  

「坎柏菲!你...你到底是...」  

他的质问并没有继续。尚未回复成原形的扭曲脸孔就这样直接沉没在黑暗里,手指在最後似乎想抓  

住什麼似的缩了起来,不过马上就被吞没在影子中。  

「多好的月色...『如此良夜,众星群集。宝座上的月之女王莫要出现,免使地上无光。』--济慈。  

」  

坎柏菲若无其事地仰望著天空。南方天际有著硕大的满月,以及略小而歪斜的「吸血鬼之月」,陪  

衬似的闪闪发亮。  

世界毁灭的晚上,想必也是如此美丽的月色。而这一天的来临并不会太久。  

「多美的夜色...实在是个美丽的夜晚。」  

「魔术师」将雪茄扔进海里,把手插进口袋,再度走进了夜色之中。  

FROM THE EMPIRE(完)
peachdears 发表于 2006-1-3 19:25:59 | 显示全部楼层
置顶..给大家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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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ZZ 发表于 2006-1-3 19:32:01 | 显示全部楼层
1直在看华丽+LOLI滴漫画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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イリヤ 发表于 2006-1-3 19:39:53 | 显示全部楼层
想要中文的实体版。。
RAM+R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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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滋 发表于 2006-1-21 13:41:13 | 显示全部楼层
貌似小说很好看的说```
在杂志上也有看到
动画之是其中的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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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掵甴莪 发表于 2006-2-12 23:40:01 | 显示全部楼层
不错 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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