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篇● 四日目---------
那是,在五年前的冬天發生的事
那晚,月亮很美
我什麼都沒做,只是跟父親衛宮切嗣一起賞月
雖然是冬天,但氣溫並不是很低
迴廊上只是有點寒冷,是個很適合賞月的好夜晚
那時候,切嗣變得很少外出
不太出門,閒閒地待在家的時間變多了
……現在想起來,還是會後悔
我為什麼沒有注意到,那跟知道自己死期的動物是很類似的呢
「小時候,我曾經憧憬著正義的一方」
突然
在我看來就是正義一方的父親,像是很懷念地說了
「什麼意思啊。曾經憧憬,是放棄了嗎」
我有點不滿地回應
切嗣很抱歉似地笑了,抬頭看著遠方的月亮
「嗯,很可惜呢。英雄是有期限的,變成大人就很難這麼自稱了。
我如果,早點注意到這種事就好了」
他這樣說我就同意了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我想切嗣說的就不會錯
「這樣啊。那就沒辦法呢」
「對啊。真的,沒辦法呢」
切嗣配合著我
所以當然地,我該說的話就只有一句
「嗯,既然沒辦法就由我來做吧。老爸雖然因為是大人所以沒辦法,
但我就沒問題吧。交給我,老爸的夢」
“────我會,確實地完成的”
在我這麼說完之前,父親笑了
那是不用再聽我說下去的笑容
衛宮切嗣說了聲這樣啊,長長地吸了口氣
「啊啊────我放心了」
然後靜靜地閉上眼睛,結束了他的人生
那安穩的就像是早上就會醒來一樣,小時候的我並沒有不安
也是因為我已經看慣死亡這回事了吧
我什麼都沒做,只是抬頭看著月亮,以及進入長眠的,曾是父親的
人
庭院裡沒有蟲鳴聲,四周一片寂靜
在明亮的夜晚中,記得只有兩眼是熱的
我沒有發出哭聲,也不覺得悲傷
只是在月亮落下以前,我不停地流淚
那是在五年前的冬天發生的事
因為已經把未來十年分的淚水都哭完了的關係,之後我完全沒哭過
讓藤姐的爸爸規劃喪葬事宜後,我變成一個人住在衛宮家了
就算切嗣不在也不會變
因為衛宮士郎要像老爸一樣成為正義的一方,所以沒有什麼閒暇的
時間
────沒錯
雖然沒有說出來,但我確實記得
記得在十年前,把被留在火災現場的自己救出來的男人的樣子
他抱起了沒有意識、全身被火燒傷濱臨死亡的小孩,高興地像是要
流下淚來,把我帶了出去
從那時起,我就憧憬著他
誰都沒有來救
誰都沒有得救
其中,只有唯一得救的自己,和唯一來救我的人在
───所以,我想要成為那樣的人
像他一樣幫助每個人,成為讓每個人都不會死的正義的一方
而他本身留下了想要成為”那樣的人”的願望,在我眼前安穩地拉
下幕簾
兒子繼承父親的道路是當然的事
衛宮士郎必須要成為正義的一方,幫助像過去的自己一樣的某人
小時候,我這麼發誓了
發示要代替我最憧憬的那男人,完成他的夢想
……但是,老實說我不太懂
切嗣所說的正義的一方是什麼樣的人物、要怎麼早點成為獨當一面
的魔術師、要怎麼實現切嗣所說的讓大家幸福這種像魔法般的夢想、
還有,成為了主人、金髮的少女也一起跟了過來讓我腦中一片混亂,
真的是────
「……………………」
睜開眼睛,我在已經看慣的房間裡
「怎麼。這裡不是我房間嗎」
一發出聲音,感覺就變得非常差
「……嗚……嘴裡、好噁心……」
濃濃的血味
嘴裡是積了很多血嗎,只是呼吸就有有黏黏的空氣流進來
「────」
我還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
只是非常的想吐,總之先到浴室洗臉吧
「────嘿咻」
撐起身體
一陣頭暈
不由得就要倒下來,我把手撐在牆壁上
「……嗚」
一活動就更想吐
……不,與其說是想吐,不如說是痛苦
身體沉重,一活動身體肚子裡就咕嚕咕嚕地回轉。一定是胃裡被灌
進了熔化的鉛才會有這種感覺的吧
「……好熱……一亂想就變熱了」
擦掉額頭上滲出的汗,我搖搖晃晃地靠著牆壁離開房間
「……好,稍微冷靜下來了」
我洗了臉,順便擦了擦汗濕的身體
「……?」
為什麼肚子上會包著繃帶呢
想不出什麼原因,先留著吧
「……肚子好餓哪。有什麼做好放著的東西嗎……」
雖然胃裡還是咕嚕咕嚕的想吐,但身體好像很需要營養
「咕……」
我打起精神撐著牆壁開始走
頭又暈了起來,而且身體很遲鈍
「痛───痛痛痛────」
一邊發出難聽的聲音一邊前進
……我到底,是在睡前做什麼了啊
我可不記得有做過會讓全身肌肉酸痛的鍛鍊啊
到了客廳
櫻跟藤姐今天都直接去學校吧
客廳裡沒有準備早飯,也沒有吵鬧的藤姐在喧嘩
安靜的客廳,就跟平常禮拜日的景象一樣───
「早安。我自己進來了喔,衛宮同學」
───才怪
「什、咦────!?」
坐在坐墊上的是遠阪凜
她冷靜地就像我才是客人一樣
嗯,這又讓我嚇了一跳
「……………」
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才好,總之先坐在坐墊上
接著,我深呼吸後說了
「遠阪,妳為什麼」
「等一下。你不先道歉嗎? 不聽到作天那件事的道歉我可不會罷
休」
連要說”為什麼在我家?”的時間都沒有
遠阪用非常生氣的視線盯著我
雖然好像是因為昨天的那件事而生氣,但昨天那件事到底────
「────等一下」
想起來了
對啊,我沉浸在什麼悠閒的早晨空氣啊
我是要去救Saber,然後───被Berserker劈開了腹部
「……嗚」
……嘔吐感又回來了
一想起那失去一大部分身體的感覺就全身發寒
肚子裡的東西鼓動著
那讓我覺得噁心到極點
雖然感覺噁心到極點,但那同時也是活著的證明
呃,這很奇怪喔
我不是應該立刻死掉的嗎?
「───好奇怪。我怎麼還活著」
「想起來了? 知道自己昨天做了多笨的事了吧。那就請稍微反省一
下」
遠阪哼了一聲責備著我
……呣,總覺得不爽
因為遠阪在我家太不可思議而僵硬的頭腦,總算開始運轉
「妳在說什麼啊,那時候沒有別的選擇吧! 啊……不,雖然從結果
來看是很笨,但我本來是打算做得更好的。所以,我沒有做錯」
我用視線跟遠阪抗議我不是笨蛋
「……呣」
什、什麼啊
幹嘛裝出一副疲憊的樣子嘆氣啊
「我說過如果主人死了從者也會消失對吧? 那你還去保護從者幹
什麼啊」
「聽好了,你如果死了Saber也會消失。想要救Saber的話,就請
在更安全的地方思考你做得到的方法。……真是,居然挺身去保護從
者,這種行為只不過是白費,懂了嗎?」
「我不是要保護她。只是想幫助她才變成那樣的。我也沒想到會發
生那種事」
雖然有想過靠近那怪物就會死,但那是另一回事
「……這樣。看起來,你好像搞錯了呢」
是看穿我的想法了嗎,遠阪變得更不高興了
「我說啊衛宮同學。說得乾脆點,我帶你到教會不是為了讓你贏的。
那是我為了讓什麼都不知道的你一個人也能活下來而思考出來的結
果。你好像不了解呢」
「為了讓我活下來……?」
「沒錯。如果知道戰敗就會死掉的話,就不會輕易地挑起戰鬥。因
為衛宮同學,你好像在這情況下也會一個人晚上散步的樣子。我本來
想嚇嚇你讓你不會做危險事,順利的話就能活到最後的」
「這樣啊。這我沒注意到」
所以才要對沒注意到這點而自己接近Berserker的我抱怨嗎
「……? 可是為什麼遠阪要生氣啊。我做蠢事跟遠阪沒關係吧」
「有關係啊,因為讓我擔心了一晚啊!」
遠阪發火了
……不過,是這樣啊
讓她擔心,老實說我很高興
這樣看來,治療我的好像也是遠阪吧
「這樣啊。讓遠阪麻煩了。謝謝」
我帶著感謝跟道歉地垂下頭
「────」
「哼,懂就好。這次得到教訓的話,下次就要採取更聰明的行動喔」
遠阪把臉擺過去
雖然動作本身還是很不滿,但感覺心情好像變好了
「那昨天的事就說到這裡。現在要進入正題了,你要從認真的話還
是跟昨天有關的話開始?」
「?」
遠阪像是理所當然似地說著
雖然對她乾脆的個性有點不習慣,但想想遠阪就是因為有話要說才
會在這裡的
如果沒事要找衛宮士郎的話,遠阪凜應該早就回自己家裡了吧
身為敵人的遠阪,要在敵人根據地說的正題是什麼呢
我對那有著興趣,而且也想知道昨天在那之後怎麼了
也不能不問吧,現在要────
───> ……予感。聞
「………………」
嗯……總覺得,兩邊都不是什麼好事情
「? 你在沉默什麼。不是要那麼煩惱的事吧」
「這樣嗎。總覺得,不管問哪邊遠阪都會生氣,不太想問是什麼事」
我嗯了一聲,盤起手臂老實地說出感想
「────────」
啊
糟糕,這危機感,就像是踩到老虎尾巴一樣
「……遠、遠阪……? 你的表情,怎麼好像很恐怖啊……?」
這是、觸了逆鱗……?
「哎呀。很恐怖的表情是什麼樣的表情呢。姑且問一下,衛宮同學
是覺得我看起來在生氣嗎?」
怎、怎麼感覺好像變得更危險了……!
「啊、不是……是我多心了吧,好像看到遠阪的太陽穴上浮出青筋
來了,希望是我看錯了哪」
在具有強大迫力的笑容下,我亂七八糟地回答
「嘿─。看起來是這樣啊。那,衛宮同學是覺得我在生氣囉?」
「唔……那個、生氣了嗎,遠阪……?」
「當然啊!!!!!!! 該說的話不說,說什麼兩邊都不想問!?
你這沒腦袋的,真的知道自己的立場嗎────!」
遠阪如怪獸般地咆哮
「嗚、呣────」
我雖然被那迫力逼的夾起尾巴要跑
「別逃! 你給我正坐在那裡!」
「────!」
卻像這樣,不自覺地挺直了身體正坐著
「啊。不對啊遠阪,為什麼要正坐啊」
「當然是我要對你訓話啊!因為你好像還沒睡醒,醒來前就給我坐
在那裡!」
「…………」
遠阪是真的生氣了
如果在這時反抗她會被從頭吞掉的,我點點頭
再怎麼說對方都是怪獸啊
在血氣上充的動物面前,裝死是最好的
「哼。首先是確認狀況。我來跟你說昨天在那之後怎麼了」
然後,遠阪就簡短地對我說明昨天的事
在我失去意識之後,Berserker好像就馬上離開了
在那之後,遠阪仔細看了看,發現我的身體自己開始痊癒,十分鐘
後外觀就跟原來一樣了
她把雖然治好傷口但還沒恢復意識的我運到這裡,然後就到現在
「重點在於,你是靠你自己一個人活下來的喔。雖然我的確有幫忙,
但完全治好那傷口的是你自己的力量。不要搞錯了喔」
「聽妳這麼說好像是這樣。但是怎麼,不是遠阪治好的嗎?」
「怎麼會。讓將死的人復活這種把戲,我是做不到的。衛宮士郎是
靠自己補救被打飛的內部的喔」
「────呣」
就算妳這麼說
的確我的腹部是跟原來一樣,但老實說,我對遠阪說的話是半信半
疑
因為不用說復活了,我連治療的魔術都不會用
「會這樣的原因是從者吧。是因為你的從者很強呢,還是因為召喚
時出了什麼差錯呢。……我是覺得兩邊都有,可能是有什麼連線吧」
「連線? 連線是說,連結使魔跟魔術師的因果線?」
「哎呀,很有使魔的知識嘛。那就簡單了。主要就是說,衛宮同學
跟Saber的關係,不是一般主人跟使魔的關係」
「從我看來Saber好像也有自我治療的能力,所以可能是那能力流
到你身上了吧。雖然一般是魔術師的能力會加在使魔身上,不過你的
情況卻是使魔的特殊能力幫助了主人」
「……呣。簡單來說,就是河水由下往上流嗎?」
「很好的比喻呢。雖然本來是不可能的,但Saber的魔力大到能夠
改變河川的流向吧。不然很難想像居然能用那體格跟Berserker對抗」
「本來是不可能的……那遠阪跟Archer是一般魔術師跟使魔的關
係嗎」
「對啊。雖然他是個完全不聽別人說話的傢伙,也算是那種關係」
「主人跟從者的聯繫,就是像汽油跟引擎一樣。由我們提供魔力,
他們只是吸收就好。……不過好像也有主人是在肉體上跟從者融合,
得到擬似不死的喔。就是只要從者不死自己也不會死的傢伙……衛宮
同學,你有在聽我說話嗎?」
「咦……? 啊啊,在聽啊。那遠阪,也就是我的身體不管受多大的
傷都能治好囉?」
「要消耗你的從者的魔力啊。雖然不知道理由,但原因應該是在
Saber的實體化上。因為你不可能學到自我治療的咒文的」
「當然。我可沒有從老爸身上學到那麼難的事」
「不是那樣,那樣我就不用煩惱了。算了,這事跟你無關」
「……?」
怎麼回事
我覺得遠阪的話有點複雜的難以理解
「算了。總之就是叫你不要亂來。雖然這次得救就算了,下次再受
那種傷應該就沒救了。還是拋掉什麼傷都能治的天真想法比較好喔」
「我知道。我自己受了傷,還有從Saber身上得到些什麼,這樣也
不好意思」
「笨蛋,不是因為那樣。我可以斷言,因為治療你的傷而減少的不
只是Saber的魔力而已。───你,絕對是用了什麼。壽命、運氣或\r
是存款什麼的,總之一定有什麼減少了沒錯」
遠阪又哼了一聲
雖然我也有同感,但是
「遠阪。那跟存款沒關係吧」
「有關係啊! 因為魔術是很花錢的,越用錢會越來越少越來越少
的!不花錢可是無法原諒的,特別是我!」
遠阪凜吼地一聲,噴出私怨之火
真不可思議
隨著話越說越多,越了解到遠阪的本性跟學校裡的她漸行漸遠了
……啊啊,不對,那種事昨天就差不多了解了
「……算了,錢的事先放一邊。然候是要認真說的話了,可以嗎衛
宮同學」
「就是讓遠阪留在這裡的正題吧。好啊,我聽」
「那我直接問了。衛宮同學,你以後打算怎麼做?」
真的很直接,遠阪問了我最不希望被問到的事
……不,不對
不是不希望被問到,只是沒想過而已
我才想問我以後要怎麼做呢
「……老實說,我不知道。雖說是為聖杯競爭,但我沒有與魔術師
作戰過。首先,我────」
我想盡力避免互相殘殺,更重要的是───
「我對聖杯這種莫名其妙的東西沒有興趣。我覺得為了不想要的東
西而拼命,是很奇怪的」
「我就想你會這麼說。你啊,說這種話可是會被從者殺掉的喔」
「什…..被殺掉、為什麼!?」
「因為從者的目的是聖杯。他們是因為有著能得到聖杯這個條件,
才會回應人類的召喚的喔」
「對從者來說最重要的就是聖杯。他們是因為有著得到聖杯的可能
性才服從主人,有時還會為主人喪命。但你卻說不要聖杯。就算被當
成背叛者殺掉也不能有意見對吧」
「……什麼啊。那不是很奇怪嗎,從者是主人叫出的人吧。那麼
────」
「你覺得從者會無條件地服從人類嗎? 聖杯會實現得到它的人的
願望。就連身為主人守護者的從者也不例外。從者們也是有著各種願
望的喔。所以他們才會回應本來不可能的召喚」
「並不是主人為了得到聖杯而叫出從者的。應該是從者為了得到聖
杯才回應主人呼喚的喔」
「────────」
從者也有欲望……?
那是說Saber也是,有著要聖杯實現的願望嗎
「所以從者就算沒有主人命令也會去消滅其它主人。能得到聖杯的
只有一人。他們也不會把聖杯交給自己主人以外的人的喔。從者跟主
人不一樣,沒辦法奪取令咒。他們要消滅其它主人的方法就只有殺」
「所以呢,就算主人本身沒有戰鬥的意思也沒辦法避免戰鬥的喔。
被從者襲擊的主人,要用自己的從者將之擊退。這就是聖杯戰爭,你
應該已經從綺禮那邊聽的夠多了吧?」
「────啊啊。那我昨天晚上就學到了。可是────」
那也就是代表,從者跟從者要互相殘殺了
我本來以為只要主人們達成和解,彼此放棄聖杯就解決了,但如果
從者是為了聖杯而回應召喚而絕對不會放棄聖杯的話,那結果就避免
不了從者間的戰鬥
……那麼
為了保護我而戰鬥的那名少女,也是在爭奪聖杯、站在不是殺人就
是被殺的立場上嗎
「……怎麼回事。雖然不知道什麼英靈不英靈的,但Saber是人類。
昨天也留了那麼多血」
「啊,這點你可以放心。從者是沒有生死的。從者就算喪命也只是
回到自己本來場所的東西。因為英靈已經是就算死亡也死不了的現象
了呢。會戰敗被殺的,只有當事人的主人喔」
「不、所以我就說」
就算只是暫時的死亡
在這個世界上、有著人類姿態的東西斷氣了這件事還是不會變
「怎麼,你要說這是殺人嗎? 明明就是魔術師還打算發揮那種正義
感嗎?」
「────────」
遠阪說的有道理
既然是魔術師,死亡就常在身邊
我對這種事早有了覺悟,理解了
但我還是───沒有堅強到能在人類的生死中衡量善惡
「───當然啊。為了殺死對方的戰鬥,我可不奉陪」
「嘿。那就是要等著被殺囉。要把勝利讓給其它主人呢」
「不是那樣。重點就是要活到最後就好吧。雖然不打算自己去互相
殘殺,但為了保護自己的戰鬥我可不留情。……如果是要來殺人的對
手,反過來被殺掉也不能有怨言吧」 |